曾幾何時,姐姐也曾這樣的苦悶,遙遙地看著他與貴妃昭妃談笑風生,自己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隻可惜,昭妃大約並不會因為當下的經曆而覺得愧對姐姐,或許一輩子都不會。
他,更是一時半刻裡都不會意識到自己昔日做錯了什麼。
可她遲早會讓他意識到的。
夏雲姒袖中暗暗一掐拇指,沒讓自己陷入那於當下並不妥當的傷感情緒,抬眼望著他:“皇上昨日賞臣妾的那兩道好菜,莫不是昭妃娘娘的手藝?”
他聽出她語中的促狹,在她額上一敲:“又是哪來的醋味,朕豈會做那種糊塗事?”
語氣卻輕鬆下來。自然,她既然在吃醋,就還是在意他的,心結便也總能解開。
而後他果然屏退了含玉,執著她的手一並回到殿中。
走到膳桌前,她定睛一瞧便知這午膳著意安排過,除卻他昨天誇讚過的那兩道小炒,還有好幾道菜都是她素日喜歡的,都擺在她的座位前。
她隻作未覺,平平靜靜地落了座,他夾起一塊扇貝送到她碟中,語中隱含幾分討好意味:“你嘗嘗看。”
夏雲姒執箸夾起,依言吃了,卻不說話。
用膳的氛圍安寂得有些讓人不適,他略作掙紮,終是迫著自己開口:“阿姒,那晚……”
“皇上彆說了!”她忽而聲音高了些許,仿佛是下意識的逃避。眼睛也閉緊了,緊到羽睫掙紮。
他忙噤聲,不敢多言,她強緩了兩口氣:“是臣妾糊塗……明知自己酒量不濟還偏要喝。”
她果然是在意的。
他愈發不安,啞一啞聲:“阿姒……”她緊閉著眼,聽到他聲音輕顫,“朕會待你好的。”
並不太長的承諾,卻說得無比沉肅,似比泰山更重。
這樣的話落到旁的嬪妃耳中大約都會感念聖恩,她聽來卻隻想笑。
——如出一轍的話,他對多少女人說過?
至少對姐姐說過。
後來,他又是如何做的?
是了,他一直自問待姐姐很好。
這般一想,倒還怪不得他爽約了。
她忍下這份嘲弄、迎上他的目光,比他顯得更加含情脈脈:“這可是皇上說的……”語中哽咽,偏又露出笑顏,“臣妾的心早已是皇上的,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便覺得夠了。”
他驟然舒氣:“朕絕不辜負你的心。”
夏雲姒連連點頭,一顆悲喜交集的淚珠滾落下來,濺在桌麵上,即刻引來他的又一陣憐惜:“彆哭……”
這日,她沒再離開紫宸殿。而後一連六日,他日日都翻她的牌子,這樣的隆寵自他登基以來從未有過,一時間闔宮都在議論。
第七日,是她借月信之事推了他的盛情。
其實她的月信理當還有兩三天才會來,但這樣的事總歸是要把握火候的,她可以讓他一時爽性而為,卻必須在他“儘興”之前抽身離開,他才會繼續想著她。
他也仍對她格外關照,聽聞她來了月信便怕她受涼,催著尚服局將秋冬的衣服都趕出來不少。
衣服送來照例是鶯時領著人去收拾,回來時不勝欣喜:“皇上待娘子真好,奴婢瞧那些衣裳皆是貢緞所做,一年總共也得不了多少匹的好料子。”
夏雲姒一哂,隻問:“冬日的香料送來了麼?”
鶯時福身:“送來了,香餌、線香均是上好,聞來暖和又不膩。”
夏雲姒嗯了聲:“先拿給太醫細細查了再用。皇上近來專寵我一人,後宮之中不痛快的人怕是多了。”
人不痛快了,就難免鋌而走險打錯主意,她卻不想為這些糊塗人搭上性命。
除卻入口的吃食,便就是香料最易被人下手,自要一一驗過才能放心。
然而饒是這樣,卻還是出了事。
初時隻是精神不濟,夏雲姒月事將至也未在意,隻道是尋常的體虛,待得月事過去自然會好。
可直至月事過去,症狀也不見緩解,反倒愈演愈烈。除卻精神不濟,還常頭痛、寒戰,更偶爾全身酸痛,痛感從骨子裡往外滲。
晚上漱口時,夏雲姒就著清水過嘴,往銅盆裡一吐,卻吐出一口猩紅。
“娘子?!”鶯時大駭,夏雲姒不言,鎖著眉能口中那股鐵鏽般的血跡散去,才抬起頭:“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頓了一頓,又說:“太醫今日來請過平安脈了。”
鶯時微怔,旋即臉色更白。
——太醫請過平安脈了,卻什麼都沒查出。
要麼是她得了什麼難以查明的疑難雜症,要麼是有人堵了太醫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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