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個字,他儘量說得平淡隨意了。
寧沅還是多看了他兩眼,道:“姨母沒事。這事是蹊蹺,林經娥卻沒攀咬她,在父皇麵前直說了是自己走到的湖上,不乾彆人的事。”
徐明義心弦稍鬆:“那就好。”
發覺寧沅的打量,他又緩出笑容:“走吧,臣帶殿下看看明信。”
寧沅點點頭,遂與他一道進了院,二人的萬千心事都就此揭過不提。
探望病人總要認認真真地坐一會兒,寧沅回宮時便已是傍晚。他原不想多說這探病之事,離開徐府時卻被徐明義問及:“殿下今日過來,皇上可知道?”
寧沅道不知,徐明義便說:“那殿下回宮記得稟奏一聲。臣是武將,以殿下當下的身份不宜擅自走動。”
寧沅正自一怔,他頓一頓,又道:“殿下年紀還小,先斬後奏皇上也不至於怪罪什麼。但若日後叫旁人捅上去,隻怕殿下與宸妃娘娘都要有麻煩。”
“……好。”這是寧沅今日第二次從徐明義口中聽到姨母的名號,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句簡單詢問與一句叮囑。這兩句話卻在他心底牽起了一種古怪的情緒,他一時想探究點什麼,又說不清楚。
待得回到宮中,這種古怪倒已淡去了。寧沅走進延芳殿的院門,抬眸就見寢殿窗紙透出兩道對坐的身影,便上前問守在殿門口的宮人:“父皇在?”
那宦官拱手:“是,下奴去幫殿下通稟。”說著要走,寧沅卻道:“不用了。”想想又說,“你幫我去稟姨母一聲,就說我去徐將軍府上探望了今日下湖救人的徐明信,所以回來得晚了些,讓她不必擔心。”
反正都已是先斬後奏了,不妨再裝個傻隻回給姨母,倒比刻意地向父皇稟話來得強。
那宦官應下,寧沅目送他進殿,就轉身自己回了屋。寢殿中,夏雲姒正與皇帝小酌著剛溫好的美酒暖身,乍聞稟奏,愣了一下:“徐明信今兒也去救人了?”
言罷才在酒勁兒中想起來:小祿子提過,是有寧沅身邊的侍衛幫著救人的,隻是她不知道是徐明信。
她蹙眉忖度片刻:“到底是徐將軍的弟弟。你讓小祿子備份厚賞送去,再叫鄭太醫去瞧瞧他。”
那宦官應了聲“諾”,正往外退,聽得皇帝慵懶開口,隱帶三分笑音:“嘖嘖……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連人家的弟弟都要關照。”
天子此言令人心驚,那宦官猛地駐足。抬頭卻見宸妃娘娘毫無懼色,美眸反倒掃過一記眼風去:“皇上這是什麼話!”
說著愈顯慍色:“臣妾還不是怕徐將軍覺得臣妾恃寵而驕委屈了他弟弟,繼而對皇上也生出不滿?皇上倒尋上臣妾的錯處了。”言罷就又看向那宦官,“彆備賞了。這錢省下來去尚服局換幾匹布,給本宮做新衣服。”
宦官聽得心驚肉跳,皇帝倒笑了一聲,擺手:“行了,備賞去。衣服也叮囑尚服局多做幾身,就說朕惹你們娘娘不高興了,跟她賠個不是。”
他邊說邊欣賞著她的麵容。這張臉他已看了幾年,卻仍看不膩。
她猶帶著慍意,冷聲一哼,目光轉向彆處,也不理他。
皇帝複又一笑,伸手將榻桌挪去一旁,撐身蹭到她跟前,手指在她額上輕敲:“真生氣了?”
她仍不理也不看他,他無可奈何,隻好伸手摟她:“好了好了,朕逗你的,不許真生氣。”
語氣之柔軟極儘嗬護意味。夏雲姒這才鬆動了幾分,雖仍未說話,但順勢依偎到了他懷裡去。
其實她如何不知他是說笑?堂堂天子若真計較起這種事,就不是這樣的輕鬆了。
早年她有意拿往日與徐明義的情分激過他,但都是拿捏著分寸點到為止。現下這麼多年過去了,二人見麵多少,他又是盛世之君,在這般的事上會分外自信,反倒少了猜忌。
所以當下他再怎麼提,也不過就是一種彆樣的情|趣罷了。
而她的生氣,也不過就是迎合這種情|趣。
他並不喜歡性子真淺薄的女子,卻無意中喜歡將她們的喜怒都拿捏在股掌之間的感覺。
她能迎合他,就是反將他的息怒拿捏在了股掌之間。
聽風閣裡,林氏在高燒中睡了一覺,醒來身上清爽了,就看起了各宮主位送來給她安神的禮。
宮人已將其理成了一份禮單,看起來並不累。林氏卻始終心弦緊繃,目光輕顫著一點點看下去,既期待又恐懼。
最終,她沒看到想看的字眼兒。
林氏歎了聲,將冊子闔上,交還給身邊的宮女:“讓各位娘娘擔心了,都好好收進庫裡吧。”
就沒了彆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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