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唔……”
陸昔的眼睛還沒睜開,腦袋先痛了起來,伴隨著一陣陣的惡心,眩暈,他從未有過這樣難受的感覺。
他勉強睜開眼,恍惚中以為自己身在船上,正隨著海浪起伏。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陸昔麵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大腦如同一架生鏽的機器緩緩開動,轉動時生鏽的齒輪相互摩擦,刮擦聲回蕩在陸昔的顱內。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
嘶……
他伸手按住太陽穴,緩緩翻了一個身。
這是一間很是樸素的房間,牆壁上沒有太多的裝飾,隻零碎地貼了一些便簽。
床頭有一個小小的桌子,上麵擺著很多書。
書頁翻卷,邊緣起了毛,書脊上有很多磕磕碰碰的痕跡。
不遠處貼著牆的地方,造了一個小小的衣櫥,看起來並不能放很多衣服。
床的另一邊放著一個小鐵框,裡麵放著一堆陸昔之前見過夏白淵吃的那種壓縮餅乾。
垃圾桶裡空無一物,應當是早上剛拿走的垃圾。
很明顯,這裡並不是什麼旅館酒店之類供人暫住的地方,而是某個人常住的房間。
……是誰的呢?
陸昔費力地回憶著昨天發生的一切。
漸漸地,臉上就燙了起來。
呀……這……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呢……
啊啊啊啊!!
夏白淵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黑發紅眸的蟲族麵無表情地靠坐在床上,甚至麵色有微微凝重。
夏白淵的腳步一頓。
這停頓隻是很短暫的一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若無其事地地走進房間,木製的地板發出輕微的“哢噠”一聲,可陸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什麼也沒察覺。
隻是右手按在太陽穴上,眉頭微皺,看起來很是難受的樣子。
夏白淵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將手裡的杯子遞了過去:“喝點蜂蜜水會好點。”
黑發蟲族很明顯打了個激靈,他發絲顫了顫,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夏白淵。
——就好像他真的被什麼突然出現的東西嚇到了一樣。
夏白淵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手裡還冒著熱氣的蜂蜜水。
陸昔如大夢初醒:“哦……哦!謝謝。”
他結果蜂蜜水,低下頭一點點啜飲起來。
一副鐵了心要就這麼喝到天荒地老一樣,他甚至不願意抬頭和夏白淵對視。
夏白淵輕聲道:“昨天的事……”
陸昔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饒了我吧,那件事不要再提了。”
夏白淵臉上溫和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陸昔並不願意和他談昨天的事。
在進門之前,夏白淵想過很多假設,但他始終拿捏不定,自己究竟想要得到陸昔怎樣的回應。
他希望……
他希望——
在很久很久之前,夏白淵年紀還很小的時候,曾經有過很天真的想法。
世界這麼大,蟲族有那麼多的數量,總會有一隻蟲族,會接納他的。
哪怕他也覺得自己很古怪,但至少不會逃避,不會厭惡,也不會嘲笑他。
那確實是很天真的想法。
天真到他曾經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秘密吐露給曾經信任的雌蟲。
而現實教會了他天真的代價。
夏白淵並不想去回憶那段往事。
但是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對被人說出那個秘密,假如可以,他希望陸昔永遠也不會知道。
但現實就是如此離奇,越是不想發生的事,就越有可能發生。
假如說在開門之前,他心裡還抱有很大的期望。隨著陸昔的遲疑和抗拒,這個期望正在快速地消解。
至少……陸昔並沒有表現出厭惡,不是嗎?
夏白淵揚起嘴角,但笑意卻並未到達眼裡。
“是嗎?你不想提嗎?”他輕聲道:“好,那就不提了。”
就這樣吧。
陸昔一愣。
他將幾乎快埋進杯子裡的臉抬起來,隻見夏白淵對他溫和地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的老師發個消息。”
客氣,周到。
——冷淡,疏離。
就仿佛過去幾天裡,他們原本變得熟稔起來的關係,突然之間隔上了一層厚厚的,看不見的隔閡。
陸昔訥訥道:“夏白淵……”
他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陸昔怔怔地看著夏白淵的背影,心裡突然湧上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假如他在這個時候讓夏白淵離開,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這個預感是如此強烈,讓他喊道:“等等!”
夏白淵站起來,原本已經走到了門口,聽見他這細若蚊吟的聲音,倒也停下了腳步,隻是沒轉過身。
“你說。”
他似乎,還在期待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
身後傳來陸昔翻身下床的聲音,他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手抓住了夏白淵的小臂。
“你非要我說嗎?!”
陸昔的聲音微微上揚,抓著夏白淵的手還在顫抖,那是宿醉的後遺症。
夏白淵梗著脖子,始終沒有轉頭看陸昔一眼。
但抿緊的嘴唇和快速顫動的睫毛卻暴露了他的緊張。
“好吧!好吧!假如你、你非要聽的話,我也隻能告訴你。”
夏白淵聽到了陸昔深吸一口氣的聲音,他的心臟不由自主漏跳了一拍,無名指因為心臟的抽搐一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