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尊敬的夏白淵先生:您好,您的賬號餘額已不足元,請及時於15號之前彙入元,以充作醫療費用。】
漆黑的客廳裡,厚厚的窗簾拉緊,隻從中間的小縫裡透出一絲光。
這光是暗藍色的,如同一條細細的絲帶,落在窗邊。
窗邊坐著一個身影,這條細絲帶就蜿蜿蜒蜒地纏在了他身上。
夏白淵低著頭,他手裡的通訊儀也亮著暗藍色的光,除此以外,整個房間裡沒有一點彆的光。
他兩條腿支起,背抵著冰冷的牆,背脊微彎,整個人的姿勢呈現出一種“蜷縮”的緊張狀態。
他手指下滑,退出了信息界麵,轉而打開了另一個軟件。
軟件上是一排鮮紅的轉賬記錄。
【3月21日16:27,-15000元】
【3月22日3:16,-23000元】
【3月25日12:02,-60000元】
……
【6月12日17:39,-120000元】
……
【9月27日8:12,-290000元】
……
夏白淵在通訊儀上點了幾下,一條新的記錄出現在了界麵上。
【10月25日4:25.-500000元】
緊接著,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尊敬的夏白淵先生:您好,您已於10月25日4:25成功向A星聯合醫院轉賬五十萬元整】
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這往日裡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深夜裡卻顯得是如此清晰。
通訊儀因為太久無人操作而熄滅,它從夏白淵的手中滑落,跌在地板上,發出“啪嗒”一聲。
夏白淵將腦袋埋進膝蓋裡。銀色的短發散亂地鋪開,露出他削瘦的下顎弧度。
唇線緊繃,在這黑夜中他露出了一絲疲態。
“雌父……”
他輕聲呢喃著,聲音中略帶茫然。
那是很淺很淺的一聲,幾乎連他自己也聽不見。
——————
陸昔興奮了一個晚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手布置自己的房間。聽起來這似乎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但光是想到可以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喜好來隨意擺放物品,他就覺得非常快樂。
——他從前就很想將夏白淵的照片貼滿整個房間。
奈何雌父覺得這樣他會一直處於亢奮狀態,最後無情地駁回了他的要求。
嗯,當然,他現在也不能把夏白淵的照片貼滿牆,雖然他現在有了更多的照片。
但那樣他會被當成死變態。
在親手鋪好的床上滾了整整五個小時後,陸昔才堪堪睡著。
他起床後人還有些神誌不清,想必已經掛了黑眼圈。
夏白淵似乎還沒起床,陸昔打著嗬欠洗漱完,端著剛烤好的小餅乾來到夏白淵的門前。
牛奶也是他昨天剛買的,房間裡的冰箱他看過,根本沒有任何東西,甚至於根本就沒插電。
還是陸昔昨天收拾廚房時給弄好的。
除此以外,還有浴室裡的洗衣機,似乎很久沒有用過。
陸昔全都給洗了一遍,赤著腳站在浴室裡時,踩上毛巾差點沒摔個狗吃屎。幸好他一把抓住了掛毛巾的橫杠,但橫杠也因此陣亡了。
所以說他雄父罵陸昔走哪哪塌方是很有道理的。
——希望夏白淵不要挖苦他,看在他真的很努力的份上。
以及這些小餅乾的份上。
他伸手敲了敲夏白淵的門:“起床了嗎?”
門裡沒有動靜,陸昔又等了一會兒,喊道:“夏白淵?”
這一次,門裡傳來了很輕微的聲音:“唔……陸昔?”
即使隔著門板,陸昔都聽出了夏白淵聲音的沙啞。
他靠近了一些,又問道:“你沒事吧?我聽你好像不太對勁啊。”
陸昔憂心極了。
儘管夏白淵是蟲族著名的戰神,但隔著三千多年的時光,根本不可能把他的每一件事都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
他的功績人儘皆知,但誰也說不好,他身上的那些病究竟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
或許是戰場上,或許是在入伍時,甚至可能在更早之前。
一想到有那種可能,陸昔就全身緊繃,忍不住貼在門上道:“夏白淵!夏白淵?你沒事吧!”
夏白淵咳嗽了一聲:“我沒事,隻是著涼了而已。”
陸昔雙眼放空。
著涼=肺炎=肺癆=咳血=死亡
他空空如也的腦海中頓時有一陣送終的鐘聲響起,他眼前甚至已經出現了幻視——
穿著黑衣的陸昔自己抱著夏白淵的黑白照片,跪在地上哭得涕淚橫流不能自已,他朝著夏白淵的墳伸出手哭嚎著但蟲族的戰神他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忽略了今天這個小小的信號!
不行。
不可。
陸昔拍著門,聲音緊繃:“夏白淵,你讓我進來看看!”
而此時的房間裡。
夏白淵有些無奈地睜開眼,他的視線因為高熱而有些模糊不清。
大概是疲勞過度了,在這四個月裡他一直在到處奔波,在陸昔之前他至少已經有近兩個多月沒有睡足過,每天的睡眠時間平均不到三小時。
到了夏白淵這個階段,學校便不太規定學生的行動。有的學生會選擇去軍隊預備役提前體驗,有的學生則有自己的想法。
——他這樣的強度,哪怕對於雌蟲來說也有些勉強了。
隻是沒想到,會在徹底休息幾天之後才爆發出來。
不,也不對。
夏白淵混混沌沌的腦海中,浮現出在星艦上發生的一切。
似乎在那時候就爆發過一次,隻是被陸昔用奇怪的法子壓了下來……
門外的陸昔見他沒有反應,聲音更急切了:“夏白淵,我進來了!”
你自己不還得去上學……哦今天不用,今天是周日,夏白淵昏昏沉沉地想,這個雇主屬實是有些熱情過頭了。
……
門沒有反鎖,真是太好了——否則陸昔就得考慮強行破門而入了。
他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床上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包。夏白淵用被子將自己整個蓋住,隻露出邊緣一點銀色的短發。
陸昔把盤子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伸手將被子扒拉開一點小縫:“你要不要先喝點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