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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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踏進自己家門,被傭人接去手袋的那一瞬竟有種逃出生天的感動。
她捶打著自己酸痛得不得了的老腰,想到在衛家渡過的一天,忍不住再打了個寒噤,舒婉容家那個大兒子真是太恐怖了,指揮客人乾活竟然指揮得那麼理直氣壯。舒婉容也真是寵兒子寵得有點過頭,居然連勸都不出口勸一聲,搞得她也不好意思拒絕,隻能埋頭跟著工作。
樓梯處傳來丈夫震驚的問話:“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摔泥坑裡了嗎?身上臟成這樣?”
劉太累得不想說話,無語地擺擺手:“說來話長,這一天真是太荒唐了。”
丈夫快步跟上,看清楚她的樣子,越發的不可思議,又看到她捏在手裡的東西,問道:“你抓根韭菜在手裡乾什麼?”
劉太看了眼自己抓在手裡的草葉,無語之色更濃,進房間後順手擱在了床頭櫃上:“舒婉容她大兒子給我的,說是可以幫助睡眠還是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誰知道說些什麼胡話。我路上聞了一下不像是韭菜,不過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彆管了,我先去洗澡,一會兒再跟你慢慢說。”
丈夫哦了一聲,掀開被子坐在床上,打開筆記本敲打起來。
劉太拿好衣服,進浴室前看到這一幕,眉頭不禁皺起,開口勸說:“你彆看電腦了,本來就睡不著覺,一會兒小心越看越精神。”
丈夫抬手捏了捏鼻梁,無奈地笑了笑,卻難以掩飾眉宇間的疲倦:“行了,我心裡有數,你洗你的,我一會就好。”
浴室門一關,劉文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眼中浮現出濃濃憂鬱之色。
他知道妻子的勸告是為自己好,可睡不好覺這種事情哪裡是自己能控製的呢?工作壓力太大了,他閉上眼睛腦袋裡就全是各種生意數據和人脈往來,這些龐大複雜的困境宛如泰山壓頂,讓他片刻都不敢鬆懈,他已經不知多久不靠安眠藥自然入睡超過四個小時了,心情也因此越來越糟,各種抑鬱症狀紛至遝來,讓他每時每刻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養家真難啊!
他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壓下頭腦中最近總是出現的一了百了的念頭,胡亂地在鍵盤上打下一串數字。此時鼻間忽然嗅到一陣隱約的香氣,那香氣緩緩鑽進鼻腔,充盈大腦,一時間竟讓他久違地有種心曠神怡之感。
像春天盛開的繁花、像夏日潺潺的溪流、像漫山遍野的楓葉、像一望無際的雪山。
他迷茫地轉頭看去,床頭櫃的台燈旁邊,靜靜地躺著那根還沾著些許泥土的韭菜葉。
劉太又累又氣,洗澡也洗得憂心忡忡,就連在浴室裡發現自己碰過泥土的麵孔皮膚似乎也跟著細膩了一點都沒能調動她的情緒。她丈夫劉文是做投資生意的,攤子鋪得很大,雖然賺了不少錢,責任卻也成倍遞增。這兩年市場經濟不太好,劉文天天早出晚歸,工作時間超過十四個小時。每天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丈夫就在工作,閉上眼睛的時候丈夫還在工作,將近一年的時間,她竟然從沒撞到丈夫睡過覺,有次還在抽屜裡翻出一瓶吃了大半的安眠藥!
這樣下去身體可怎麼得了。
她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打開浴室門,決定過會兒要下去給丈夫泡杯助眠的熱牛奶,誰知房間的冷氣撲麵而來,她卻沒有聽到本該有的鍵盤敲打聲。
咦?
劉太放輕了腳步,緩緩朝屋裡探頭,下一秒擦頭發的毛巾失手堆疊在地。
房間裡的台燈還開著,電腦亮著屏保落在床邊的地毯上,她進浴室前還在工作的丈夫此時已經躺被窩裡睡得四仰八叉,張著大嘴,發出規律而均勻的小呼嚕。
丈夫從被窩裡伸出的左手,正緊緊捏著一根其貌不揚的小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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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這一覺睡了足足十二個鐘頭,要不是公司下屬見他遲到生怕他出意外打來電話,他估計能就這麼睡上一整天。
睜開眼睛的那瞬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鮮亮的,心情高亢飛揚,如同窗簾縫隙中漏進房間的陽光。
他應付完下屬後看了眼手機屏幕才意識到自己睡了那麼久,驚得猛然從床上爬起,這才發現妻子一直坐在床邊看著自己。
他發現自己遲到了,心情卻一點也不糟糕,還笑著問妻子:“怎麼回事?今天沒有約人打牌麼?”
劉太嗔怒地看了丈夫一眼:“我是看你那麼久都不醒,怕你出事情好不好!”
劉文恍惚了一下,迷茫地看著房間的天花板,喃喃自語道:“是啊,好久沒睡得那麼沉了,好像又回到了年輕時候什麼壓力都沒有日子,連夢都沒做。太神奇了。”
劉太聞言一陣沉默,目光緩緩落在丈夫捏了一晚上的那株草上。那株昨夜還十分鮮嫩的草葉現在頂端已經開始枯黃了,劉太看著它的目光卻反倒從不屑一顧變成了驚歎有加:“昨天衛家小子把它給我的時候,說過它可以安眠解壓,你說,會是這東西的作用嗎?”
劉文舉起那根神似韭菜葉的野草,此時也萬分驚訝:“假如是的話,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
劉太於是很快又動身去了衛家,到衛家後才發現,原來好幾個小姐妹已經提前來了。
衛家客廳裡充斥著貴婦們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劉太原本還不知道她們來做什麼,落座後聽了幾句,頓時就驚了。
原來這幾天睡得好的並不止自家丈夫,其他拿到了衛西給的草葉的朋友們家裡也是一派安眠,深受脫發困擾的鄭太表現得比她還要興奮:“哎喲,你是不知道,我從更年期開始就一直失眠。你也知道,睡不著覺脾氣就不好,所以天天在家裡跟我老公孩子發火。結果這幾天每天一覺到天亮,我心裡頭什麼火氣都沒了,連發際線都長出很多新頭發,說不定還有那些泥巴的效果呢。”
另一位姐妹淘也說:“是啊,我反正不失眠,就把那草給了我婆婆,我婆婆最近心情好的哦,天天要拉著我上街給我買衣服買包,我跟我老公結婚那麼久,她什麼時候給過我那麼好的臉色?我這次來,就是想跟衛西買點那個什麼草,寄到國外給我兒子用。他在國外學業壓力重,聽說也很久沒睡上好覺了。”
劉太聽到眾人的議論,震驚極了,此時此刻終於肯定了自己來前還有所懷疑的猜測。
舒婉容被朋友們集體誇獎,卻一點看不出開心的樣子,因為團結義此時已經在旁邊笑眯眯地推銷了起來:“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師父聽說之後也很高興呢。不過我師父說了,薲株雖好,摘下之後卻容易枯老,薲株這東西一枯就派不上用場了,大家老是來買,到時候會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不如這樣,我跟師父建議了,想在家裡的院子搞一個放鬆喝茶的角落,各位阿姨隻要買了我們太倉宗的會員卡,就能帶人進來喝茶閒聊。花園裡可有不少我師父搜羅來的奇珍異草呢,有些植物的功效比薲株還神奇,在裡頭待久了對身體有好處,說不定到時候不靠外物都能根治症狀呢。而且到時候拿這個會員卡來買薲株,還有九折優惠,買得多了,以後說不定還有福利送呢。”
太太們一聽,當即大喜,拍案叫絕。
打折啊,還是九折,還有會員優惠,還能在花園裡喝茶聊天,這簡直是太好了!
舒婉容:“………………”
晚間衛天頤下班回家,推開門就是一陣沸騰的尖笑。
他站在院門口,沉默了一陣,不由自主地退出兩步,看了下門牌號,確定這裡是自己家沒錯。
“……”衛天頤問一旁臉色蠟黃的周管家,“這是怎麼回事?”
周管家:“……是這樣的,大少在家裡,開了個休閒……休閒會所。”
衛天頤聞言當即大怒:“胡鬨!太太都沒有阻止他嗎!”
周管家:“……是這樣的,大少休閒會所的第一批會員,就是太太的朋友。”
衛天頤:“……”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