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 / 2)

古董下山 緣何故 17163 字 8個月前

但毫無疑問的是,對方喊完這句話後夏大師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這樣恐怖的手段宛若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國字臉渾身震顫,心頭的憤恨瞬間被猛增的恐懼淹沒得找不到底。他這會兒跳樓的心都有,早知道這個衛大師那麼牛逼,他剛見麵那會兒怎麼可能……

之立軒拿到地址的時候還頗為驚訝:“這地址不在動物園裡啊,離這還挺遠,它們怎麼連這都知道?”

衛西看了眼野雞精,野雞精笑道:“董事長,動物園裡的動物又不是都有編製,還有不少偷溜進來的野貓啊、老鼠啊,蹭吃蹭喝的喜鵲麻雀什麼的。這些臨時工到處亂跑,知道的事情可比人多多了,嘴裡好多八卦,飛禽區跟小熊貓館搞散養,平常工作又無聊,沒事兒乾的時候可不就跟這些臨時工聊天摸魚罵領導麼。”

之立軒:“……”

之立軒抹了把臉道:“幫我跟它們說句抱歉,飼料采購的事情我交給廣浩來做,沒想到他會偷偷更換,今天之後,我會讓人儘快把飼料換回去的。”

在場的黑天鵝群撲騰了下翅膀,火烈鳥跟小熊貓也沒再吱聲,算是同意了。

但動物園裡鬨騰的動物不止它們,它們隻不過是因為散養的緣故更加容易地逃脫出來了而已,之立軒聯係飼養員詢問情況的時候,就聽說猛獸區獅虎山的獅子老虎以及食草區的一些食草動物還在焦躁狀態。

國字臉更換的不僅僅是飛禽區跟小熊貓區的飼料,還將食肉區動物的鮮肉換成了凍肉,以此類推,其他動物們估計也沒能逃過去。

沒辦法,之立軒隻好請求衛西帶著人跟自己前去查看,誰知問題並沒有那麼容易解決,動物園裡這群動物們對工作單位的不滿竟然早已有之。

衛西就見自家精怪員工們忙得腳不沾地,時不時回來彙報一句:“猴山的猴投訴遊客太多了,而且工作時間太長,從早到晚,又沒有換班,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連過夫妻生活的隱私都沒有。”

衛西:“夫妻生活?”

二徒弟:“……”

二徒弟不等他問就迅速地驅走了黃鼠狼精,之立軒呐呐地表示:“……那我給它們分成兩班做一休一?”

鬆鼠精又上前道:“棕熊說遊客太沒素質,喜歡挑它睡覺的時候拍打展館的玻璃外牆,搞得他睡覺都睡不好,不把這些遊客趕走它早晚要走的。”

之立軒腦子已經木了:“趕遊客不行,我讓人在玻璃外牆外麵加一道護欄,你問它沒遊客它吃什麼。”

最難搞的還是獅虎山,東北虎麵對鬆鼠精的詢問非但不合作還作勢嚇唬它,衛西一見自家員工被欺負,衝上去就要打,被之立軒死活攔下了,東北虎被打了那還了得?

鬆鼠精蹲在護欄門外勸這群老虎:“外頭的日子也不好過,你們有編製不珍惜就算了,還非得往外跑。人之園長也承諾以後絕不給你們喂冷凍肉了,單位裡有吃有喝有粉絲,外頭有什麼好的。”

大概是看出衛西和朔宗不好惹,東北虎也不嚇唬它了,不過依舊跟個大貓似的懶洋洋舔著爪子然後擦臉,不予理會。

衛西看了眼之立軒手上要跑的動物展館名單,問:“這些就是園子裡所有的動物?”

之立軒道:“沒,最近出事的其實隻是部分動物,比如獅虎山、猴園、棕熊區還有散養區的一些動物,其他的像比如說袋鼠啊、考拉啊、還有草原西貒之類的都沒有動靜,哦,對了,熊貓館也風平浪靜,表現得很正常。”

他不開口倒還罷了,話一出聲,原本躺在地上眯著眼曬太陽的東北虎居然嗷的一聲就瞪大眼睛站起身來,雙目圓睜,齜牙咧嘴,露出森森的獠牙,尾巴還炸起了毛,看起來說不出的憤怒,似乎恨不能撲上來咬他一口似的。

之立軒被嚇得一個激靈:“????”

鬆鼠精蹲在那,背影有點僵硬,半晌後才磕磕巴巴地回首詢問:“之園長,你們這森林動物園,以前……以前是不是沒有熊貓啊?”

之立軒茫然地回答:“是啊,熊貓哪有那麼好養,最近這幾年動物園規模擴大之後才申請到的,過程很不容易呢。”

東北虎目光已經森冷到近乎嗜血了,不斷低聲咆哮著。

鬆鼠精又沉默了好久:“那森林動物園的名字……是不是改過?”

那真是一段久遠的記憶了,之立軒回憶著創業初期的動物園,眼神不由悠遠了起來:“是啊,以前動物園規模很小,也沒什麼特殊的動物,在行業內根本沒有競爭力,最吸引人的就是園裡的獅子老虎了。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都叫這裡獅虎山動物園。”

他話音落地,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回過神來,望著咆哮的東北虎陷入沉默:“……”

鬆鼠精在他難以置信的眼神裡艱難地點了點頭:“……它說,熊貓跑個屁,熊貓就他媽是皇太子,動物園換了所有展區的口糧都不敢給熊貓的飼料動手腳,展館在園區最中央,場地占麵積最大,房子修得最漂亮,老子算個屁,有沒有都一樣,讓他們抱著熊貓過去吧!”

之立軒:“……”

衛西:“……”

朔宗:“……”

衛西有幾分迷茫,不過回憶著看過的企業管理書籍,很快也明白過來了:“你們新老員工待遇差彆太大,老員工從創業初期就陪你打拚,心裡有意見也正常。”

之立軒想給他跪下了。

衛西聽完他給東北虎賠禮道歉的各種承諾,回到熊貓展館,就見那隻熊貓沒了夏大師的威脅,已經恢複如常,開始抱著竹子躺成一灘,跟剛見時一樣吃個不停了,耳朵還一抖一抖的。

鬆鼠精得知了東北虎的待遇,再看它這愜意的樣子,妒恨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怪不得它不跑,動物園資源全給它了,搞到比它先來的老員工都怨聲載道。不就仗著自己是個國寶嗎?也沒見有什麼了不起的技能啊。”

之立軒想解釋又不知該怎麼解釋,他這會兒世界觀受衝擊太大,已經幾欲崩塌了,隻能恍惚地乾笑道:“……它,它能懂什麼技能啊,沒法要求啊我們也。”

鬆鼠精很是看不慣,為自己的品種鳴不平:“其實就是耍大牌,我要是它,那麼多遊客來支持我,再累也得作個揖表示感謝什麼的。”

那熊貓好像還認得它,看見它出現吃竹子的動作就又變慢了,瞧著似乎還有點想走。

大熊貓作揖……之立軒:“……”

衛西腦子裡也沒什麼國寶一級保護動物的概念,在他看來熊貓跟東北虎都差不多。東北虎既然都明確表達出了對熊貓的不滿,甚至還因此生出了跳槽離開動物園的念頭,那不解決根本問題肯定是不行的。他想到之立軒給自己的酬勞,好心替對方出了個主意:“員工之間的待遇差彆過大,對你們企業的內部團結很不利,這個熊貓工作能力一般,似乎也不能服眾,我看為了員工情緒穩定,你不如將它遷到遠一些的位置,或者把生活條件調整下降一下,不要跟其他同事差彆太明顯的好。”

之立軒聽得呆住,換成彆人跟他說這看似有邏輯但實則完全沒邏輯的話他一定會以為這個人是神經病,然而偏偏這話是衛西說的,他竟然也不顧邏輯地下意識思索了起來:“遷……遷遠一點?生活條件下降?”

之立軒一邊頭腦空白的重複,一邊下意識抬頭看了場館內那隻已經停止吃竹子熊貓一眼。

熊貓:“……”

下一秒熊貓忽然丟開了竹子,然後努力地爬起,屁股著地,前肢合攏,坐在地上朝他劃拉了兩下。

之立軒:“……………………”

衛西看著那隻一臉抑鬱的熊貓:“咦?會作揖啊?”

鬆鼠精:“我說了它就是耍大牌。”

朔宗:“……”

****

之立軒快要昏倒的時候,終於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響,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在指引下衝進了熊貓館:“病人在哪裡?!”

夏大師還躺在應急床上抽搐,他的徒弟們圍在他身邊,一邊擔心他,一邊看向太倉宗和之立軒的目光裡充滿憤怒。

“你們等著!”徒弟們都覺得自家師父這是被之立軒粗暴對待才會生氣發病,“等我師父醒了,再跟你們算賬!”

衛西其實聽到這話還是有點心虛的,萬一夏大師把自家員工逃票的事情給舉報了,那可是七百多個……

他倒是希望對方趕緊被抬走,但天不遂人願,偏偏就在醫護人員準備將夏大師抬上擔架的前一秒,他自己幽幽醒了過來。

徒弟們緊張地撲上去看他,齊聲大喊:“師父!”

衛西麵色一凜,生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也快步靠近。

夏大師的弟子們一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紛紛呼籲夏大師:“師父!您終於醒了!快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夏大師還蒙著呢,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結果轉頭一看就看見衛西冷著臉靠近,眼神森冷銳利,英俊的麵孔上充斥著難以形容的陰霾,像是恨不能將自己原地斃命。

夏大師重重地顫抖了一下,瞬間全都想起來了!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自己暈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陰氣森森的房間裡,衛西盯著他的方向一聲低喝,然後無數淒慘恐怖的陰魂鬼怪尖嘯著滿臉猙獰地朝他撲來!

這……這人竟然要馭鬼殺死自己!!!

夏大師抖如篩糠,虎目含淚,差點再尿一泡。他心說我乾什麼了?我不就剛開始以為你也是同道中人有眼無珠地得罪了幾句,我錯了還不行麼!你居然要殺我!這麼凶殘狠毒!

這一刻看見衛西再次靠近,他在一眾徒弟們的鼓舞聲中絲毫沒有感受到勇氣,反而嚇得神魂俱滅,腦子裡一片空白。

衛西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沉吟片刻,想試探一下他是否猜測出了自家公司的員工逃票入園的事情,並且有沒有舉報的念頭。

然而剛一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躺在床上的夏大師就猛然發出了一聲悲鳴,哆哆嗦嗦地朝他道:“大!大師饒命!”

他身邊的眾位徒弟:“????”

衛西:“???”

夏大師仿佛爆發出了無限的勇氣,也不用人抬,自己一咕嚕滾下床,套著濕漉漉的褲子帶著徒弟們就跑,跑得一騎絕塵,拋下了展覽館裡諸多神情迷茫的醫護人員。

申叔生怕被抓到現行,剛才聽到他醒來的聲音就立刻帶著所有員工躲了起來,現在見他自己跑掉,也有點愣,鑽出來詢問衛西:“掌門,他這是不舉報咱們的意思嗎?”

衛西點頭:“應該是吧。”

這假大師雖然本事不夠,不過在為人處世上,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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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們算是被安撫了下來,飼養員也帶著東西到齊,將跑出來的黑天鵝小熊貓等動物帶回了自己的展覽區,之立軒這一天過得跟做夢似的,也不敢看展館裡那頭似乎非常不安,時不時想朝自己作下揖的大熊貓。

衛西看他發呆,也不搭理,詢問徒弟道:“你說的動物召喚術,是所有動物都能聽到召喚?”

朔宗點頭:“通常沒錯。”

衛西這就想不通了:“可之立軒卻說這動物園裡相當大一部分的動物都沒有異動,莫非是它們對生活很滿意,不想離開?”

朔宗其實也對此有點懷疑,按理說國字臉中飽私囊,應該是除了熊貓館的竹子之外把其他展區的飼料都更換過了。然而偏偏有那麼一部分動物卻沒有被召喚打動。

他翻開從之立軒手中拿到的名單,一列列看了下去,美洲豹、澳洲袋鼠、澳洲考拉、南美草原西貒……食肉食草,什麼類彆的都有,品種十分跳躍,唯一的共通點似乎是……國籍。

朔宗忽然意識到什麼,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衛西還想追問,此時之立軒從辦公室取來的手機忽然鈴聲大躁,他接起一聽,對麵便傳來了一道驚慌的咆哮——

“園長!!!我們把逃跑的動物都放回去了!!!”

之立軒聲音呆呆的:“放回去了就放回去,清點過了嗎?有弄丟嗎?”

“丟倒是沒丟。”電話那頭的員工說完這話,還不等他高興,就再度咆哮了起來:“可是多了啊!!多了啊!!!您能想到嗎?草原西貒的展覽區裡多了一頭野豬啊!!!!”

之立軒:“????”

員工像是已經快要昏過去了:“鬨鬼了嗎!?!?不都是跑掉嗎?!為什麼還會多出來啊!這隻野豬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的天!!!”

之立軒覺得自己今天已經經曆完畢了這一生:“……”

隱約聽到了電話內容的太倉宗眾人也大概猜測到了原因:“……”

野豬精膽兒也是夠大,光天化日就敢泡妞,好在最後沒有被動物園抓住,還是順利地跑了出來,還給衛西發了個微信。

衛西帶人出來的時候,他站在動物園門口望著天空,背影孤獨而複雜,像是忽然之間長大了。

衛西心想,這是幾個意思?成了還是沒成啊?

就見野豬精聽到腳步,緩緩回頭:“董事長。”

他少見的沉穩,眼神悠遠,語氣平靜,態度誠懇地說出了自己下山以來第一個主動提出的請求——

“給我報個英語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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