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倉宗師徒倆在那感歎半天,旁邊的人一句都聽不懂。
新南的道長們遲疑了很久:“各位, 請問衛道長在說些什麼?”
京城道協的道長們也沉默了很久, 內心非常艱澀, 實在不想承認這是自己的隊友:“……在說鬼話。”
新南道長們:“???”
衛西聞言看了他們一眼, 內心搖頭歎息,這些道友們產業單純,觀裡還大多都是出家的員工,碰不上婚配問題, 哪裡懂得他的辛苦。
身為坐擁七百多口員工的宗門領導,隻有他最清楚如今的社會現象, 新聞裡總說男女比例失調, 殊不知陰間的失調情況比這更加嚴重,要不怎麼能逼得黑無常一個大領導都專門從酆都趕來做陽間的工作呢?
陰間的女鬼都那麼少,滯留陽間的女鬼就更加不必說了, 數量堪稱萬綠叢中一點紅。稀缺到什麼地步呢?就連參觀鬼屋的客人都在表示驚悚度無可挑剔的同時建議他們可以適當地增加一些女鬼嚇人的環節。畢竟紅衣女厲鬼在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裡占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除此之外,還有宗門裡的那群單身漢,自從有了正式工作, 解決了溫飽問題,它們就開始追求精神上的滿足了, 每天都饑渴得嗷嗷待哺。前段時間作為人事經理,並同樣單身了幾十年的申叔就隱晦地提過這個問題, 給衛西看了一個某電子公司為單身男程序員精神問題請來大批美女加油打氣的新聞, 還旁敲側擊的說這種方式確實能鼓勵員工的積極性。
衛西倒是想啊!可找不到女鬼能怎麼辦!說實在的他現在都有些後悔當初在鳳陽鎮吃掉那口鳳陽仙了,鳳陽仙長得什麼樣他雖然已經忘記, 可那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卻應該很能受到男員工們的歡迎。就那麼吃了實在太可惜。
這真是他人生中很少會有的後悔經曆之一,唉,說多了都是淚。
因此眼下山腳這些抱著骨灰罐子匆匆朝著山腰而去的修生教信眾,在京城新南兩地道友的眼中有如洪水猛獸,在他看來卻不啻於天外之喜。
他立刻加快了腳步,朝著山上趕去:“道友們快些走吧!”
新南本地的道長們很錯愕——他怎麼忽然激動起來了?
然而衛西已經加快了腳程,速度提升到了讓他們都很難追上的地步。
一邊趕路一邊還不忘提醒徒弟:“快給公司去個電話,讓它們梳洗打扮,早做準備!”
這樣好的機會,準備相親!事不宜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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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生教那座道觀就建在半山腰上,規格非常恢弘,香火也十分繁盛,此時聚集了大批的教眾,都各自捧著自家人的骨灰。
場麵其實是有點詭異的,可那些教眾不論神情喜悲,卻都議論得興致勃勃——
“你家這位是?”
“唉,我閨女,造孽啊,外出打工,不小心出了意外。你這位是……?”
“哦,我小叔子,前年腦溢血去世,死的時候都還沒滿三十歲,還沒來得及娶媳婦。”
衛西帶著徒弟若無其事地站在旁邊偷聽,聽到是帶姑娘過來的,就多注意幾眼。
他模樣俊俏,後頭還跟了個更俊俏的大徒弟,再加上身材健壯外形也挺英俊的團結義,頓時吸引來無數大叔大媽的注意。
大叔大媽們看到那群跟在他背後匆匆趕來的道士們還挺警惕,忠實信徒嘛,多少知道自家教派在外受其他宗教打壓的委屈,開始時看著太倉宗幾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你們是來乾嘛的?”
這些年政府派來的各種道士和尚想給他們洗腦脫教的不要太多,這群年輕人雖然長得好看,可要是想出口勸自己結束參加陰婚,自己是絕不會聽的!而且還會立刻跟教內的管理員彙報這件事情!
就見被問到的年輕人裡個子最高的瞄了眼自己手上寫著八字的黃紙,開口問道:“阿姨,你家閨女的八字,能給我們看一眼麼?”
那阿姨將信將疑:“你們要做什麼?”
團結義笑道:“對一對,對一對。”
哦原來也是來參加陰婚活動的啊,那阿姨的警惕心一下就放鬆了,一邊遞一邊道:“看不出來啊,你們那麼年輕的小夥子也願意來參加這個,是給誰找啊?八字合不合適?”
團結義擺手笑道:“嗨,公司員工,阿姨您放心,好幾百個呢,總能碰上合適的。”
阿姨:“……????”
阿姨哦哦了幾聲,還有點迷茫:“這麼多啊……你們什麼單位?”
團結義道:“正規處級單位,都是有正規工作的對象,特彆靠譜。”
阿姨迷茫地想原來這是國家單位給去世的職工搞陰親嗎?怪不得都說公務員福利好啊。修生教那座道觀的大門終於被人從內打開,從裡頭踏出一個麵容冷肅穿著道袍的道士來,衛西定睛一看,正是從京城逃走的瘦高個!
瘦高個站在自家地盤,似乎是覺得有依仗了,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又看到跟在他身後爬山爬得氣喘籲籲的兩地道友,嘴角緩緩扯開了一個諷笑。
目光在門前這群看到自己後紛紛信任湧來的教眾身上滑過,瘦高個心道這群沒有眼色的外來道士,真以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攻打進來麼?想不到吧,師父早就知道了你們的行蹤,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外頭的幾個眼線現在忽然失去了消息,可也早早地吩咐我們做好了準備。不說彆的,這群普通教眾就是可以拖死你們的武器!
他這麼想著,當即朝聚攏過來的教眾振臂一呼:“大家注意!陰婚儀式需要絕對安全的環境,我們先把現場可能搗亂的人給控製住!”
他緊盯著近處的太倉宗幾人,按理說話音落地後這幫麵生的人就該引起公憤的,但不成想自家的信眾竟然幫著開口解釋了起來:“慶大師,您誤會了,這是來參加我們活動的!”
瘦高個:“??”
那之前被團結義搭話的阿姨興高采烈地說:“真的!帶來的還都是公務員,這可是好對象啊,我閨女活著的時候我就可想讓她嫁個公務員了。多穩定啊。”
瘦高個:“………………”
瘦高個恨恨的想這群蠢貨,居然連這種話都相信。然而沒辦法,他也知道能被自家洗腦的信眾大概就是這樣的水平了,顧及自家教派的人設,又不能當場跟衛西打——主要是未必能打過,萬一挨揍就丟大人了。
隻能不甘願的將觀裡的大門給打開:“那就進來吧。”
本以為至少要經過一場惡戰才能在教眾的阻止下進入修生教的其他道長們:“……”
新南本地的道長驚歎道:“原來衛道長是帶著徒弟去打前陣了啊?怪不得他們剛才會跟那幾個教眾說自己有冥婚需求,這方法不錯,機智!”
京城道長們:“……啊。”
你錯了他們應該真的挺有需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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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夥提起警惕,捏著法器,除了幾個道友陪著便衣警察一起在隱秘處控製小胖子之外,其他人都順著人潮湧進了修生教裡。
這是一座幽僻的道觀,香火興盛,細枝末節裡卻無處不顯露出詭異的氣息。尤其在正規道教的道士們看來,修生教就連內裡供奉的神佛似乎都有些不同尋常,那些碩大的神像被半遮半掩地安置在帷幕後方,麵孔雖有笑意,嘴角的弧度卻詭異極了。仿佛在嘲諷地盯著進來的他們似的。
況誌明剛踏進來情緒就顯得很激動:“我………我好像感受到筱鳳了,但不在這座道觀裡!”
一旁的權道長拿著許筱鳳的八字測算一番,凝神道:“算不出,應該是被他們藏起來了,很有可能就在這座道觀附近,你能試著召喚她嗎?”
況誌明嘗試一番,絕望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行!我太沒用了!”
其他道長便安慰他:“彆著急,你能感受到她,至少證明她還安在,魂魄被請出身體本來就會變得不清醒。你叫不來也是正常的。”
新南本地的道長們知道得多些,有人小聲道:“我懷疑許道友的魂魄應該在修生教教主張龐的手裡。這家夥道術非常詭異,他的過往你們應該聽說過吧?”
這位張龐在業內可謂是臭名昭著又令人忌憚了,新南道士提起他的名字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緊迫感,誰知京城來的這群道友聞言卻都沉默了一下。
片刻後才有人試探著開口:“……是做傳銷的過往嗎?”
新南道長們:“……”
這群道友消息還真靈通啊,居然都知道那麼隱秘的消息……新南道長們忍不住汗了一把:“……不是,是他學道術的過往。”
京城道長們尷尬地轉開視線:“哦哦哦!這個啊!”
新南道長們此時不知道為什麼也緊張不起來了,情緒變得無語起來:“……這個張龐,師承上一任修生教教主,被收入門下的時候聽說已經三十多歲了,可他天賦驚人,短短幾年時間就學會了他師父的全部本領,還搜羅來許多其他道派的秘術,路子走的很寬,甚至能驅使陰兵和冥差勾魂,他手上肯定有禁錮魂魄的法器,能隔絕況道友的召應。”
況誌明紅著眼睛說:“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來這裡……”
本地道眾都不抱希望地搖頭:“張龐做事很小心,知道我們來,隻怕不會出麵應敵。”
眾人死死地盯著站上法台的瘦高個,想要出招先發製人,卻又顧忌會傷到現場的普通人,不敢輕易動手。
瘦高個明顯知道他們的忌憚,嘴角緩緩扯開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下一秒,忽然從口袋裡翻出一張古樸的木牌來。
道長們一看那張木牌,當即吃驚大叫:“不好!陰兵牌!”
各家養的陰兵的供養方式不同,通常來說陰兵主人是可以直接用口令召喚的,但陰兵主人卻又大多都會製作一些可以召喚手下兵馬的信物,交給身邊能力稍微薄弱些的心腹來使用。道長們沒在這裡看見修生教的老教主,現場還那麼多普通的信眾,都以為這場所謂的陰親法事隻是修生教的緩兵之計,哪裡想到他們會那麼喪心病狂,當著自己一無所知的信眾的麵就要召請陰兵!
道家鬥法可不是鬨著玩的,陰兵更不是普通兵馬,雙方萬一打得激烈點,傷到了普通人該怎麼辦!
道長們頓時也顧不得彆的了,紛紛拿出法器上前阻止:“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