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在相親市場上沒有競爭力後單身陰兵們也是拚了,不過現場有申叔在, 招聘的工作絕輪不到老板來做, 現場的眾多道長們就眼睜睜看著修生教這座一開始進來還顯得陰氣森森的道觀被迅速劃分成了一半相親一半招聘的現場。
誰也沒想到這批殺氣騰騰的陰兵最終會被這樣解決, 眾人甚至目睹了這些拋下陰刀後的清朝兵們收斂一身霸氣被人事經理申叔挑剔得抬不起頭的畫麵。
新南本地的道長們頗覺魔幻, 便有人捂著之前鬥法弄出的傷口感慨:“……真,真想不到這批殺器也能有那麼溫馴的時候。”
團結義嗨了一聲:“道長,一看您就沒出去找過工作,這年頭不論人鬼, 誰敢跟HR較勁兒啊。再說它們學曆不行其他方麵表現也一般,也就是運氣好趕上現在宗門擴張招工困難了, 再表現得囂張一點, 還有哪個公司肯要哦。”
新南道長們:“……”
這話竟然很有道理的樣子。
不對這句話到底哪裡有道理了!
大夥兒呼吸困難地看向太倉宗這一臉理所當然的師徒三人,半晌之後才有人內心複雜地誇獎道:“……常,常聽說京城靠近政治文化中心, 居民的思想境界跟外地不太一樣,今天親眼見到京城道友們的做法方式,果然不同凡響。”
京城道協的道長們絕望地轉開了目光。
說話間道觀大門打開, 還不等眾人踏出去,外頭就迅速湧近了一批人, 正是那群之前被瘦高個和眾多道長鬥法時拋出的雷符給嚇跑的修生教信眾。
這群信眾們都表現得慌張又憤怒,慌張在於剛才道觀裡混亂中那波不知道從哪來的爆炸聲, 憤怒則是針對出來的道長們的。
這年頭成家本來就困難, 活人都好多碰不上對象,大家好不容易有機會給自家單身親戚尋場陰親容易嗎?難得的機會卻被這群道士們給攪合了, 誰能忍得下這口氣?老頭老太太們又最不講道理,上前圍住大家就不給走:“你們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要破壞教主替我們結親!”
不過這會兒現場也多出了不少年輕人,應該不是修生教的信徒,明顯不相信修生教搞的這場所謂冥親,都在滿臉尷尬地拉扯自己發難的長輩:“哎呀你們差不多得了,彆在這發神經。”
先前跟衛西師徒說過話的那老太太身邊就有這麼個小夥子,表情異常的難看:“媽你彆鬨了,信教信傻了吧,還真信你那個什麼張教主說的鬼話啊?跟你說了那都是假的!我姐都去世一年多了,去世了還怎麼結婚?快點跟我回家去,彆說這種傻話了。”
一邊說著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瞄前方被圍堵的道長們,覺得自己母親的封建迷信的表現有些丟臉。
可世界觀哪裡是那麼容易被說動的?長輩們都固執得很,硬是不肯走,拉拉扯扯中那年輕人眼見著有些生氣了,此時卻見前方的道長中踏出一道身影,振臂高呼:“老鄉們不要誤會,我們真的不是來搗亂的,是帶著職工來參加冥婚相看的,並且剛才在眾多道友的幫助下,相親儀式已經圓滿完成了!”
正在拉扯家人的年輕人們:“……”
現場的老人家們也靜了靜,緊接著態度立刻變了,目光炯炯地望向他身後的道士們,兩地道士沉默良久,餘光偷瞄著道觀裡尋常人看不到的熱鬨場麵,艱難地點了點頭。
“真的假的啊?”老人們將信將疑地對視幾眼,試著分辨他們話裡的真假,“那你們剛才怎麼還跟慶大師打起來了?”
慶大師就是那個瘦高個,團結義擺了擺手:“相親嘛,我們帶來的單身漢多,他們養著的單身漢也多,搶搶資源有什麼奇怪的。”
信眾們聽得有些茫然,原來這也競爭那麼激烈啊?為首的老太太就試探著問衛西:“那,我家小靚配上對象了麼?”
衛西接過八字一看,一旁的團結義就反應過來了:“師父,這不是那個最受歡迎的黑長直嗎?”
老太太趕忙點頭:“哎!對!我閨女去世的時候是長頭發。”
團結義對她態度老客氣了:“哎喲,原來是您閨女,您閨女可受歡迎了,我們公司好幾個中層領導都喜歡她,往後咱們兩家說不好就是親家了。”
老太太高興極了:“真的啊?那我回去是不是該給她燒點嫁妝?”
團結義笑道:“現代社會了,它們也不看這個,兩情相悅就好了,用不著那麼麻煩。到時候要是真能成,您等著參加婚禮就行,我們男方這邊單位統一給辦。”
老太太有點不好意思:“這哪成啊,我們還是得準備點的,不能全指著你們親家出錢。”
迅速改口之後又笑著誇獎:“你們單位福利真挺好,領導還給去世員工出錢辦婚禮呢,其他單位都沒聽說過有這福利。”
團結義:“親家願意信任我們嫁閨女過來,我們這點誠意還是要有的。”
老太太心想自己找的這戶親家真懂事啊,她兒子則是:“…………”
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刻得到了緩解,對峙雙方氣氛和樂起來,一番溝通之後現場鬨事兒的信眾們有的開心有的失落,陸續自己和和氣氣地走了,也有疑心比較重的大叔大媽不肯離開:“……這群道士不會是在詐我們吧?”
便有同行的人指著那幾對垂頭喪氣的信眾給他們看:“真詐我們,犯不著告訴陳姐劉姐她們親戚沒配上吧?哪有這麼騙人的?”
這些獲悉自家親人沒配上對象的無一例外帶來的都是男性親屬,自家親戚活著的時候是個什麼樣他們再清楚不過,說實在的這群道士告訴他們冥婚沒配上反倒叫他們覺得真實許多。
於是臨走前那個攙扶著母親的年輕人也想通了,走前還敬佩地偷偷給在場道長們打了個call:“各位道長果然聰明,我媽這個人你們跟她講道理她根本聽不進去的,還是這個辦法好,編個瞎話把她哄回去就沒那麼多事了。唉,真的想不通她怎麼會相信鬼魂相親這種滑稽的事情,剛才還非告訴我我馬上要有姐夫了。”
眾多道長:“……”
年輕人想到團結義剛才又是親家嫁妝又是集體婚禮的,打完call後慚愧地跟衛西道謝:“這位道長,剛才給你們添麻煩了。”
衛西搖頭:“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
年輕人:“????”
那年輕人神情迷茫地回首下山,渾然不知身後正有數個太倉宗員工望著自己的背影——
“那就是我未來小舅子?長得不錯啊。”
“不要臉,是我未來小舅子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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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住去路又不好對付的修生教信眾終於自發散開,在場道長們回過神來,有誌一同地忽略掉了身邊那群已經開始暢想起未來的單身男鬼。
張龐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之前在外看守小胖子的道長和便衣民警都被搞得失去了行動能力。這幾人昏沉地靠坐著山壁,路過的修生教信眾還在那猜測——
“他們坐那個乾嘛?”
“爬山爬累了吧?唉,看著挺高挺壯的,現在的年輕人體力是真不行。”
“是啊,我這把年紀了從山腳到山腰都不至於被累成這個德行呢。”
那幾個道長和便衣警察聽到隱約的討論聲,臉上都露出了受到深深羞辱的神情,但他們靠著雖然不能動,卻看見了不少東西,衛西等人剛靠近,就聽其中一個警察開口焦急道:“張龐跳出圍牆後朝著山裡去了!可能是去了他在山裡的那處宅子!”
張龐在山裡有房子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當地警方也早有記錄,然而玉成山內部地勢險峻,村落稀少,加上修生教在外的影響力,一直都沒能列入旅遊部門的開發項目,張龐那座房子的具體位置警局也始終沒能探查出來。
因此那便衣民警一邊說著就一邊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在了被道長們帶出來的瘦高個和麻子臉身上,這倆人是張龐的徒弟,他們一定知道進去的路怎麼走!
麻子臉現在被控製住,又懼又怕,哆哆嗦嗦地張口就要招,哪知還沒出聲,背後便猛然襲來一股劇痛。
麻子臉緩緩回首,難以置信地看了眼貼在自己身後的師兄,隨即兩眼一翻,軟軟地暈倒在地,露出後背氳開的大片紅色來。
現場的眾人都震驚了:“你在乾什麼?!”
瘦高個平靜地收回自己貼身存放沒被發現的折疊刀,抖掉刀刃上沾到的師弟的鮮血,對上便衣民警的目光,露出一個陰森笑容來:“你們休想從我們嘴裡問出任何東西。”
事關師父的安危,他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給這群人的。
他遞給便衣民警一個得逞的眼神,然而將目光陰鷙轉向那群陰魂不散道士們,誰知這群道士道士卻都在用一種讓他捉摸不透的表情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瘦高個捏著刀,內心肅殺緊繃的情緒都被這種目光看得頓了頓:“……?”
下一秒便聽隊伍裡某個道長咳嗽了一聲,尷尬道:“衛,衛道友,敢問你之前解救下的受害黑勞工……”
衛西平靜點頭:“剛才已經叫他們上來了。”
說話間登山階梯下方隱約傳來一道略顯青澀的少年音:“老!老板!我們來了!”
眾人包括瘦高個都立刻回頭看去,隻見階梯下方沒一會兒便迅速冒出了幾張俊俏的麵孔,爬了那麼長的山路,他們連喘氣兒都不帶變快的,各個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腳程飛快。
瘦高個看清他們後立刻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你們!?”
“啊!”野狗精狗蛋站定之後也看到了他,不好意思地打了個招呼,“慶哥。”
瘦高個目呲欲裂:“怪不得昨晚城區裡的消息傳遞突然中斷了。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師父為你們在人間找工作,你們竟然背叛我們!”
野狗精聽到罵聲,果然露出了些許的羞愧,可眼神依舊堅定:“……慶哥,我知道張道長幫助過我們,可是昨晚團哥已經給我上過課了,現在是法治社會,追求的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你們搞邪教攛掇信眾封建迷信是不對的,為了社會和諧穩定,還是早點向公安機關自首比較好。”
瘦高個:“……”
他媽的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被一個妖怪教育不要封建迷信,他錯愕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不等他開口,一旁的老鼠精已經憤憤地出了聲:“狗哥,犯不著感謝他們!他還有臉說!這家黑中介,亂介紹工作還吃我們的工資回扣!我早上辦離職手續的時候問過環衛處的同事了,他們每個月工資都有兩千多三千,我一個月才拿八百,剩下的全被他們貪了!“
又轉向瘦高個:”你們是不是人啊你們!我還給你們提供情報……好歹那麼大一個教呢,環衛工人兩千多的工資也不放過!”
瘦高個:“……”
一旁的道長們也不由自主地用一種複雜的神色看著他,不太想承認自己有個貪汙環衛工妖精兩千多工資的對手,便衣警察更是喃喃道:“原來……修生教……暗地裡經營的竟然是這樣的生意……”
瘦高個一陣羞惱:“胡說八道什麼!我師父下山給那些富商隨便做點法事都有不下六位數!”
老鼠精更氣了:“那麼有錢為什麼還剝削我們?”
團結義也想到了什麼,開口道:“對了,你們在京城打網約車拖欠的車費結了嗎?”
妖精們和本地警察道長都是一陣難以置信:“什麼?他們連打車都不給錢?!”
瘦高個:“……”
那天跑得太匆忙,他還真給忘了。
麵露羞慚的野狗精露出了些許不讚同的神色:“慶大師,你們要是困難的話,拿包工頭的錢我就不要了,可是開車的司機也不容易,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做了吧?”
這番雞同鴨講的溝通簡直如同殺人不見血的精神攻擊,瘦高個被氣得頭腦一陣昏脹,險些當場暈倒。
見他這樣,就連沉浸在員工脫單喜悅裡的團結義都不由得同情了起來,他蹲下看了看麻子臉的背後的傷口,朝著衛西歎息:“師父師弟,你說這人真是……本來就沒想讓他帶路,他無緣無故非得把他師弟捅成這樣。”
衛西望著麻子臉後背的那攤熱騰騰的鮮血不由舔了舔嘴唇,二徒弟低頭看清他的目光,無語地抬手捏了把他的脖子,他才反應過來,心不在焉地點頭:“確實太心急了。”
現場的民警倒是心很大,掛斷呼叫救護車的電話後分析道:“沒事,正好局裡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定性張教主的這群徒弟,按理說他們不是邪教的最大組織頭目,逮進去最多關個兩三年,現在好了,加個故意傷害罪,量刑重好多呢,也沒有傷害到無辜群眾,自己打自己。”
話音落地,這位民警忽然表情一變:“喂!你怎麼了!?”
瘦高個抬手撐著山壁,終於支撐不下去了,大口大口地吐起鮮血來,發出嘔嘔嘔的聲音。
這個血衛西倒不愛想吃,他倒胃口地轉開了目光,聽到民警慌亂的詢問,略一思索:“可能是剛才鬥法時受了暗傷吧?”
警察也不太懂鬥法的情況:“咦?道長們,是這樣嗎?”
新南本地曾經跟這位修生教徒弟打過交道的道長們再次:“………………嗯。”
這次的對手,簡直沒來由地叫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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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個吐血吐了好一會兒,大家都等得有點不耐煩了,衛西更是不客氣地問:“你怎麼那麼多血,吐完了沒有?”
這句話的羞辱簡直屬於max版本,瘦高個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大口,這才勉強壓製下身體內橫衝直撞的火氣,一抹嘴,臉色煞白地抬起頭來。
他雙眼昏眩地盯著衛西,手腳抖得停不下來,衛西卻一點憐憫的意思都沒有,轉頭就朝眾人道:“走吧。”
被留在原地等待救援的民警看著他們,目光有些擔憂:“各位道長,玉成山大得很,你們分頭行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