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到底要不要跟他們說呢……
不過不等他考慮好,風伯已經自覺找到了答案——首先,衛得道絕對不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偷偷賺功德,其次,天道向來公允,天下萬物在天道看來都是一樣的,因此也不會有任何可能給對方開小灶,功德數量不一樣的原因,那隻可能有一個——
“想來是我們治得不如他好!”
衛得道雙眼無神:“……不錯!”
凶神仙皺起眉頭,內心怎麼想不得而知,表麵上到底不願意附和:“我看你們是真的瘋了。”
其他神靈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態度。
想來也是,神靈自視甚高,最重尊嚴,功德金光這玩意兒,雖然算是神靈的勳章,神神趨之若鶩,可從實際角度出發,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麼特彆實用的用場。要他們這種沒有墮魔,過去在上天庭也有點地位混得不錯的神仙為了點功德金光就去討好一個偽神,到底太難為他們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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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們都不搭理衛西遞出的offer,叫衛西再次感受到了身為小企業主招工難的困窘。好在此時,天道終於有了動靜,叫他短暫脫離了這樣的憂愁。
天色似乎變得比剛才更加陰沉。
隱約中,天際有雷聲滾動。
在場眾人輕易就能分辨出來,這是和普通雷鳴有所不同的天雷的聲響。
隻是雷聲已經非常虛弱,聽上去就像天道想要劈什麼東西,卻已經精疲力竭了似的。
衛西迷茫地抬頭看向天際,聽到雷聲,他隱約感到心底有些異動,卻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
仿佛是恐懼,又好像是彆的一些試圖掙紮出身體的東西。
他豎起耳朵,想仔細去傾聽是什麼被自己遺忘了,直到二徒弟靠近身邊,抬手用溫熱的手掌擋住了他的耳朵。
衛西:“闕兒你做什麼?”
卻見衛得道緩慢地朝自己走來:“西兒啊,那個聲音聽多了腦子會變笨,咱們不要去聽啊。”
衛西:“!!!”
“天道裂隙變多,天道在潰散!”夏守仁開口朝著這邊喊,“老——那誰!!過來擺陣!”
朔宗跟衛得道飛快地碰了個“眼神”。
衛西現在在人類的驅殼裡,沒有覺醒,應該是安全的。
但衛西現在在人類的驅殼裡,沒有覺醒,同樣沒有力量。
這一點衛得道也是同樣。
衛得道點了點頭,朔宗輕聲說了句“等我回來”,鬆開手就飛身躍進了瑞獸群中。
衛西沒徒弟捂耳朵,隻覺得原本黯淡的雷聲一下清晰了許多,但每次剛想仔細聽,旁邊的衛得道就提醒:“聽多了會變笨。”
衛西冷冷地說:“衛得道,你少嚇唬我。”
但顧慮著自己這樣聰明的腦子,被影響了到底不好,終究沒再特意去捕捉雷聲的頻率。
上天庭覆滅,原本漫天的神佛神獸,如今竟然隻剩下聚集在天台的這寥寥一群,與無垠的天地相比,渺小如滄海一粟。朔宗卻半點不在意,明明聲音還帶著獨屬於“陸闕”的少年感,卻絲毫不影響其中威嚴:“起靈陣。”
一個眼神,寧天的全體瑞獸儘數靠近。
其餘神佛們相互對視一眼,也默認了他的指揮。
片刻之後,一道浩瀚的法陣夾裹著神力在他們手中平地而起,徑直朝著瀕臨破碎的天道衝去!
原本疲弱的天道仿佛被注入了一記強心針,但隨即,更加憤怒的嘶吼從天道的裂隙裡噴薄而出!一部分團團將天道圍困,一部分憤怒地朝著他們湧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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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抹黑色遮天蔽日,夾著恐怖的寒潮。
城市裡,明明還在下午,天色卻已經黑如午夜,比前些天更加可怕的是,這次還下起了雨。
狂風夾雜著暴雨撲打在寫字樓的玻璃幕牆上,劇烈得像是恨不能將樓給吹塌。
正在上班的人們終於無心工作,恐懼地離開辦公桌聚集到角落,領導的呼籲也不管用了,想到網絡正甚囂塵上的猜測,一部分人索性在領導的大喊聲中直接絕望地轉身離開。
去他媽的工作,去他媽的老板吧!世界末日都快來了!還做什麼社畜!當然是優先搶購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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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茂山。
“不好!”夏守仁看著那抹黑色吃了一驚,“這裡為什麼會積攢了這麼多怨氣!竟然比去到京城的數量更多!”
朔宗冷臉抽出弑神鞭迎了上去,一鞭打散了那仿佛無窮無儘的怨氣:“不知道原因,那就直接打。”
這話倒確實很有道理,夏守仁一咬牙也跟著同伴們衝了過去,可怨氣這次學聰明了不少,並不將自己凝聚成原型,反倒采取了分散猥瑣流打法,無處不在,如影隨形,靈活得不得了,就好像後頭有人操控似的。
天台上的衛西有點焦躁,他看著二徒弟以少敵多,自然想去幫忙,可偏偏沒有輔助,怎麼跳都跳不了那麼高。
衛西試了幾次都無法飛起,隻能喊一旁陪著自己的:“衛得道!”
衛得道歎了口氣,似乎想對他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聲叫他:“西兒啊……”
衛西盯著空中,二徒弟終於被怨氣打到了!
無數怨氣突破不了弑神鞭,索性將自己凝結成銳刃鋪天蓋地掃向了對手們,一路連割帶自爆,這殺傷力完全不是凡間凶器可以比擬的。防守弱一些的,比如夏守仁,直接被炸得渾身是傷,就連朔宗,臉上也重重地挨了一道,罕見地出現了傷口。
金紅色的鮮血順著臉頰滑落,朔宗神情少見的陰沉。
“不對。”他篤定地望向天道裂隙,“有東西在操控他們。”
怨氣自私涼薄,顛覆天道也隻是為了讓天地重回混沌狀態好叫自己不受管束,它們可沒有自爆殉道的信念,明顯是被比更高一級彆的存在驅使的。
衛西看到徒弟臉上的傷口,眼睛一下紅了,頭腦轟然作響,隻覺得身體深處有一股連自己都陌生的恐怖戾氣瞬間控製不住地爆裂開來。
“找死 !!!!!”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等意識回神,就發現自己已經擋在了徒弟身前,手中抓著一把已經被撕成粉碎的怨氣,身體也正要跌落。
朔宗吃了一驚,立刻騰出隻手抱住他的腰:“衛西!”
衛西意識回神,一閃而逝的戾氣已經不見了,趕忙將那團怨氣塞進嘴裡,回頭去看徒弟臉上的傷口:“闕兒你沒事吧?”
不遠處的夏守仁很怨念:“我都被割成這樣了,那老畜生傷口估計還沒兩厘米,怎麼沒人問問我有沒有事……”
但與此同時,眾多瑞獸也從他的行動中猛然驚覺了一件事。
原本在京城的時候,衛西吃那團凝聚成形的怨氣時他們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到了現在,怨氣分明沒有凝聚,有影無形,用靈力都隻能將它們打散,無法讓它們徹底消散,衛西卻仍然輕鬆地將它們吃了下去,且被吃掉的怨氣居然沒有再出現任何異動。
好像碰上了衛西的那張嘴,世上的一切存在都沒有抵抗之力似的。
瑞獸們差異地對了個眼神,而前方,一直陰魂不散的怨氣也終於停下了動作。
氣氛繃緊得像是暗潮洶湧的洋流上平靜無波的海麵。
天空中忽然傳來輕笑。
一道模糊的身影終於從天道的裂隙中踏了出來:“我說呢,派出去的怨氣怎麼會有去無回,原來是你。”
夏守仁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混沌!!!”
旁邊的那個長相凶惡的神仙嚇了一跳:“混沌?!混沌不是已經被天雷劈死了嗎?!更何況混沌其狀如犬,長毛四足,似乎不是他這個樣子!”
“不是那個混沌。”
夏守仁向來沒個正行的表情在此刻終於一點一點地嚴肅了起來:“是開天辟地前的那一抹混沌。你成神太晚,不知道也正常。”
盤古開天辟地前,天地一片黑暗,或者這黑暗就是混沌本身。混沌會吞噬一切存在,因此除他以外,根本沒有人類和其他生命生存的空間。後來混沌終於被劈開,才有了天地,和如今繁華多樣的世間萬物。
混沌慢悠悠地說:“不錯,我隨這天地同生,比日月星辰和天道壽數還大,當得你們的長輩了。”
衛西看著這忽然出現的家夥,目不轉睛。
夏守仁:“一個要將天地萬物化為混沌的長輩?”
混沌不以為意:“這天地本是我的,我將它化回混沌,不應該麼?”
朔宗冷笑:“你吞噬掉天下萬物,所以天地就該是你的?”
自家衛西也什麼都吃,但好歹還知道那是偷吃,不占理的吃,吃完了得挨打。與自家衛西相比,混沌這位前輩真的是很不要臉了。
混沌的笑聲無處不在,帶著深切的恨意:“怎麼不是我的?是我被搶走的!天道鎮壓我那麼久!也該將它還回來了!
夏守仁扯了扯嘴角,知道無法跟它理論:“我以為你已經消散了,沒想到居然隻是被天道鎮壓。”
混沌大笑:“混沌怎麼可能消散!混沌就是混沌!混沌可以生活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哪怕化成灰燼都能活,天道也拿我沒有辦法!”
眾多神佛瑞獸聽得神情緊繃。
不錯,混沌確實是這樣,它隻是一抹“氣”一般的存在而已,不像陰魂可以超度,也不像肉身那樣會死亡,它的活著和死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因為它沒有實形,不懼水火和任何攻擊,不論怎麼分離切割,它始終是存在這個世間的。
此時就聽衛西忽然轉向朔宗,咽了口唾沫:“闕兒。”
朔宗聽到他的聲音,緊繃的神情略緩,低頭看向他:“怎麼?”
衛西跟大家的反應都不同,看起來甚至有點高興:“他的意思是……他是可以一直吃一直吃都吃不完的嗎?”
怎麼吃都吃不完,這是什麼樣的神仙寶貝!
朔宗:“……”
瑞獸們:“……”
混沌:“???”
大家忽然開始非常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