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徐琮璋兩人和滕蘿失散了, 他們倆被卷到海底城市的中心街道,四周圍是精致而宏偉的建築。
蝴蝶的視線迅速拉遠、俯瞰,似鏡頭忽然自地麵拉到高空俯瞰地表, 澄藍色的海水、鋪滿整座城市的璀璨明珠和特殊照明工具驅走深海的黑暗, 一座龐大的建築超越了時空完整地呈現在眼前。
依山而建,自下而上, 層層遞增,建築全是貝殼白、天空藍和珊瑚紅的顏色, 清新、明亮,乾淨得不可思議。
城市的建築規模儼然很龐大, 不亞於同時代居住人口達上千的大城市。
而儘管過去千百年,早就沒有生命到訪、居住的跡象,城市依舊乾淨明亮、建築甚至沒有遭到絲毫的損壞。
宋卿向前走了幾步, 滿目驚疑,凝望著這座宏偉的城市, 不自覺心生親切感和歸屬感。
這是一座不亞於‘亞特蘭蒂斯’的失落海城,它真正來自於深海,從未見過月光, 不曾取用陸地的材料,建築的骨架全部來自於海洋魚類的骨架。
它屬於鮫人。
“宋卿。”
宋卿回頭,而徐琮璋正眺望前方, 於是順著他的目光向前看, 緊縮的瞳孔清晰倒映著一座巨大的石碑, 它如巍峨高山,佇立在城市地勢最高的地方, 成為鮫人的指路燈塔。
徐琮璋說:“那就是記載鮫人過往曆史的海底石碑。”
宋卿抿唇,捏緊拳頭, 低低應了聲:“嗯。”
石碑仿佛在呼喚他過去,呼聲遙遠而滄桑,靈魂不由自主顫抖,被引出內心深處最深的渴望。
宋卿低頭撥弄珍珠,儘管身體和靈魂都被牽引著蠢蠢欲動,鮫尾甩來甩去顯得非常急躁,但他仍以冷靜克製自我,停留在原地仔細思索。
鮫人城市對他來說有沒有害?
海底石碑如無意外必定記載有關鮫珠和鮫人塚的線索,但鮫人族為什麼會滅亡?
整座空無的城市,處處留有生活過的痕跡,卻死寂得可怕,毫無生命跡象,就算是倉促間搬離城市應該也會見到狼藉的一麵。
但是沒有。
城市井然有序,街道和建築很乾淨,因海水的洗滌而不染塵埃,物品保持原有的模樣,更甚者是被收拾得很整齊。
就像……就像是出遠門,在幾天時間內保證住宅區內的整潔。
宋卿的手指微微彈動,眼珠動了下,勉強從海底石碑挪開,接著回想前世。
前世記憶裡,他不慎落海刺激到鮫人基因,使之活躍而得以在深海裡生存,但是有個問題。
他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身處深海,在黑暗裡渾渾噩噩睡了不知多久,沒有饑餓感,倒是不太適應當時恐怖的孤獨和寂靜。
而海市蜃樓的出現恰巧將他從心理病變中解救出來,在一定程度上,宋卿對徐琮璋產生了精神依賴。
接著又陷入漫長的沉睡,再度醒來時,時間回到13年前的現在。
當時他在哪裡?
為什麼會出現海市蜃樓?
和徐琮璋到底什麼關係?
宋卿心情略沉重,他抬頭看向徐琮璋,後者垂眸不語,在旁無聲等待,儼然是瑰麗又無害的安靜少年模樣。
“到石碑去。”
宋卿說了聲,便頭也不回地甩著鮫尾遊過去,戴在末端的珍珠串跟著甩尾的動作搖來晃去,光華耀眼,美麗無雙。
圓潤細密的血滴自尾指指甲縫流出,不受海水浮力的作用垂直下墜,落在以鯨骨鋪就的道路上,瞬間腐蝕潔白鯨骨,留下深黑色的醜陋痕跡。
血滴墜落地麵之際,十指指腹陡然裂開,瞬間血肉模糊,血珠滾滾低落腐蝕地板,幽藍色蝴蝶落在指尖變成蠱蟲治療裂開的傷口。
徐琮璋淡漠地揮手,大步跟上宋卿。
宋卿停下,回頭疑惑詢問:“徐琮璋,你受傷了嗎?”
他聞到了血腥味,溶化在海水裡,雖然味道很淡,但是絕不會認錯。
聞言,徐琮璋露出一絲奇異的神情,嘴角勾起來否認:“沒有。我不會受傷。”
——親近海底石碑是鮫人的本能,但宋卿克製了本能,更在意他是否受傷?
沒有嗎?
宋卿很懷疑,又試探著聞了聞,確實已經沒有血腥味了。
肯定沒有聞錯,但是血腥味那麼淡,可能傷口不重。
“如果受傷,記得告訴我,不要逞強。”
徐琮璋笑眯眯地回答:“好。”
他擋住身後被鮮血腐蝕的地板,沒讓宋卿看見。
確認沒有受傷,行程繼續。在城市中心街道仰望石碑時,以為距離很近,真正趕路才發現其實距離非常遠,而且坡度很高。
因此到達海底石碑耗費不少時間。
人在石碑底仰望,如螞蟻般渺小,真不知道遠古時候的鮫人先祖到底靠什麼堆砌出這座巨大的石碑。
巨大的石碑雕刻著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並以貝殼、紅藻類磨成的粉末塗上顏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沒有被海水衝刷褪色。
宋卿靠近,盯著石碑上的象形文字,覺得有點熟悉。
在哪裡見過?
……
“——!”
巫神祖祭台上的圖紋!
宋卿此前研究過圖紋,早就背下圖紋的形狀,而他此刻就在石碑上辨認出不少一模一樣的圖紋!
怎麼回事?為什麼刻印鮫人族曆史的海底石碑文字和乞羅寨巫神祖祭台刻畫的圖紋一模一樣?!
巫神祖、鮫人族和巫蠱師擁有共同的文字?他們曾經相互交流甚至共同生活過?
宋卿回頭問:“你看得懂石碑圖紋對不對?”
徐少年認識巫神祖祭台圖紋,所以他應該看得懂鮫人的文字。
“徐琮璋?”
唔……
徐少年剛才的表情有點恐怖,眼神陰沉冰冷得好似脫胎換骨。
徐琮璋偏過腦袋,金紅色的眼睛注視宋卿半晌,慢慢彎起來:“看得懂,是鮫人的名字。”
啊,變得正常了,剛才是幻覺嗎?
“不是鮫人曆史?”
“我猜鮫人曆史寫在石碑裡。”徐琮璋伸出手指,指著前麵頗為隱蔽的門,語氣輕得像羽毛落地:“從這裡進去,你就會知道鮫人曆史。”
“是嗎?”
“石碑上寫了。”
宋卿茫然地看向石碑,隻有少數幾個簡單的圖紋能看懂,中間缺少一兩個不懂的圖紋,整句的意思就不連貫。
正專注於石碑陌生的圖紋時,冰涼的手掌忽然貼住脖子,然後握住,宋卿無動於衷,他已經習慣徐琮璋的觸碰。
他不明白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動作,因為脖子太脆弱,隻要稍微用力就能完全控製住他,包括生命。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宋卿太相信他?
徐琮璋漫不經心的想,宋卿可能以為是安撫,實則是支配和掌控。
“進去嗎?”
“嗯。”
當然要進去,徐少年在說廢話。
“如果裡麵有危險還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