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國家的問題慢慢顯露出來,地方上世家剝削本就嚴重,百姓不能安居樂業,天災**一起,一場大雪不知凍死了多少人。
有些地方倒是還好,沒怎麼受影響,比如南邊,那邊是秦安唐氏的地方,地處平原,沃野千裡。
加上秦安唐氏的家主向來寬厚仁慈,安穩本分,體恤百姓,收的賦稅不多,實行仁政。
秦安唐氏兵力較弱,之前倒是號稱“戰車萬乘,奮擊百萬。”雖然如今衰敗了,但是仍然不可小覷。
王城已經開始亂起來了,不複往日繁華,浮華的表麵被撕開了一角,外敵虎視眈眈,而裡麵也是亂成一團。
戰事一觸即發。
謝小侯爺手握王城幾萬禁軍的牙璋,禁軍的幾個統領全是他手下的,又坐擁封地,封地距離王城不遠,自然而然的,王城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但是他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世家,而且就算想管也無能為力,關係太錯綜複雜,難免惹一身騷。
朝廷已經是一團亂,宦官弄權,賣官鬻爵,無人聲張,荒唐的是皇帝也知道,就差沒明價標碼把官位列一下了。
導火索是九月飄雪時節來的北地使者,不知道暗自上前對皇帝說了什麼,反正最後皇帝震怒,決心征兵攻打幽州。
一支軍隊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建立起來的,況且王室手中從未有過兵權,就連守衛王城的禁軍都是謝小侯爺的。
皇帝想了想,征完兵還要養軍隊,但是從世家那裡明顯拿不到多少錢,便又加重了徭役跟賦稅。
百姓本就過得苦,朝廷無所為,貪官汙吏便為非作歹,如今賦稅一多,幾乎是沒有活路了。
兔子被逼急了都還會咬人呢,更何況是人。
有聰明人看出門道來,便如青州張庭普,本是邪邪乎乎一人,卜問鬼神,又派人傳出些似是而非的謠言來,最後奉著所謂天命,揭竿而起,很快就聚集了大批人馬,一時之間竟然無人可擋。
張庭普占領了青州大半地方,自封青王,打著“奉天命,誅暴君”的旗子燒殺搶掠,況且他要引誘著手下那些百姓,自然是要給他們足夠多的好處的。
從受壓迫的人搖身一變成為施加迫害的人。
青州很快就成了一片死地,小些的世家富戶,手中無兵權,隻在府中養些私兵,所以幾乎都被儘數屠殺,妻女也被侮辱。
而青州百姓也沒有好過到哪裡去,起義之人多為商人邪教,或者本就窮凶極惡的人,少數百姓加入之後也變得瘋狂起來。
甚至有張庭普手中一將領——劉凡,喪心病狂地屠了一城。
無論如何,不管哪一方,戰爭之中受苦的隻有百姓而已。
****
沈離低頭一目十行地看完剛剛到的信件,半晌後把手中信件合上,遞給段流雲,表情波瀾不驚,隻是眼中情緒沉了沉。
待段流雲看完,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張庭普也太荒謬了,他手下那將領劉凡到底是何人?值得他如此袒護。”屠了一城都沒事兒人一樣,甚至還受了封賞。
“他是不想要這城了嗎?竟然做的如此之絕。”
段流雲長長歎了口氣,“隻可憐城中百姓。”
“張庭普長久不了的。”沈離出聲打斷了段流雲。
隨後垂了眼睫,神色淡淡地伸出手摩挲著桌上的茶杯,“他根本就沒想過要休養生息,長久發展,隻一味地燒殺搶掠。”
“張庭普此人器量不夠,隻靠坑蒙拐騙糊弄了些人,一直走到現在,手下的人太雜太亂,他駕馭不住。”
“早晚有一天會自己走向滅亡,隻不過耀武揚威這一時罷了。”
沈離丟了手中的茶杯,起身打開窗戶,負手站在窗前,寒氣一層層湧了進去,“我倒是覺得鳳棲桐跟王城謝小侯爺更值得關注。”
“說不準他們會順水推舟去攻打幽州。”
段流雲聞言不自覺地勾了勾唇,笑意漫上來,“那你的意思呢?”
“沒什麼好擔心的。”沈離沉吟半晌,轉過身,背對著窗戶,逆著光,墨發用一個玉冠半束了起來,披散在背後,越發顯得他眉目俊秀:“征兵之事如何了?”
“一切都好,隻是……”段流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們不但缺少謀士,這個倒還好說,但是將領沒幾個。”他頭疼地撫了撫額,“我訓兵是個半吊子,倒是從部曲裡挑了幾個不錯的,但是騎兵這邊一時半會找不到個堪用的。”
他也算是青岩先生座下傑出的弟子,暫時可以頂一頂,政務什麼的可以多操心一下,但是軍隊訓練方麵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一個優秀的將領可難得,不但得有天賦還得有機遇,而且也不是來個人當就成的,各個方麵都得看,性格方麵也得多加注意。
得慢慢培養觀察,急不得。
鄞州的雲塢鐵騎赫赫有名,隻靠凶名嚇退敵軍,不戰而勝的例子也很多,馬蹄聲過之處,敵人聞風喪膽。
但是一朝覆滅,便隻留下叛國的名聲,遭人唾罵。
無一人生還,這支軍隊並他們的榮辱便被一並埋葬在了曆史的筆墨之中。
“這事急也急不來。”沈離話上這麼說,卻微微蹙了眉,顯然是也無可奈何,“騎兵就先放一放,總歸其他勢力的騎兵也沒有多少能打的。”
“嗯。”
段流雲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就在他起身要出去的時候,忽地想到了什麼,他抬頭看向沈離:“我記得,雲塢少主烏黎現在在青衣城?”
若是可以,應該能把他弄過來,當騎兵的頭領,段流雲越想越覺得可行,畢竟烏家世世代代都是馬背上長大的,烏黎當時年紀小,但是也早就進了騎兵的隊伍裡訓練。
況且沈離與幽州蘇家的關係可不一般,段流雲眨眨眼,頗為眼饞蘇家的那些將才。
一個個拎出去都能帶兵打仗橫掃一片那種,若是沈離能有這麼穩健的班底子,合並天下就是分分鐘的事兒。
沈離一聽他的話便知道段流雲在想什麼,當即回絕:“他是蘇楣麾下的人。”
他表情其實並不柔和,眼神冷冷冽冽的,大概是想到了什麼讓自己不愉快的記憶,眉頭皺得更緊,“況且他也不一定願意來我這裡。”
畢竟當初是蘇楣一手把烏黎救出來的。
正想著,外麵來了人通報,說是烏家少主烏黎來投奔了。
沈離怔了一怔,難得地露出一點訝異。
****
“青州離咱們這裡也不遠。”蘇楣踮起腳尖,伸手指了指牆上那副地圖上青州的位置,“從這邊過去,大概十來日就到了。”
“急行的話,應該可以用更短的時間。”
房間裡分散坐著幾個人,容鈺拎了把椅子坐在最前麵,困倦似地托著下巴,眼睛半眯著,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
蘇楣轉過身來瞥見他在犯困,眉頭跳了跳,到底沒壓住氣,抽出鞭子拿捏好力道在他手臂上抽了一下。
容鈺被打了一下,從椅子上滾下來,迷迷茫茫地抬頭看向四周,見蘇楣瞪自己,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弱弱辯解道:“反正我就是來湊個數嘛……”有沒有不都一樣?
他打馬路過青州,沒帶多少護衛,恰好遇到張庭普的隊伍,被暴亂的人群攔住了去路,差點兒把命留在那裡,想了想青州離著幽州不遠,一路問路問到青衣城,乾脆地投奔蘇楣來了。
然後來的第二天就被拎來參加這個什麼會議,主要是蘇楣這邊沒幾個謀士,畢竟本來就是軍隊起家的,兵法什麼的倒是還了解些,但是玩兒權術就不太擅長了。
一個個全是大老粗,傳說中的儒將根本就沒有幾個,事情全要蘇楣定奪。
蘇恒懶懶瞧容鈺一眼,拿腳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下,“彆懵了,起來吧。”
蘇楣很是不滿,敲敲桌子,“我們這可是在商議大事。”
“從青州逃難來這麼多難民,怎麼安置都是個問題,這幾天開倉放糧,存儲的糧食都快沒了。”
容鈺一聽這話,一拉板凳撩起袍邊大刀金馬地坐下來,豪大氣粗道:“我出錢,買糧養著就成了。”
反正他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
“那住的地方呢?”蘇楣白他一眼,叉腰凶他,“那麼多人該住哪裡?”
她用鞭子抽打著羊皮地圖上青州的位置,“一個州的百姓啊!來三分之一就夠受的了,我們現在正在想辦法安置他們啊。”
“那你有什麼辦法?”
“我覺得應該讓青州百姓回歸故土。”蘇楣眨眨眼,“各回各家。”
“你是說把他們都趕回去?”容鈺皺了眉頭,“這數九寒冬的,張庭普的隊伍肯定不可能善待他們的。”
不然的話乾嘛背井離鄉,千裡迢迢來這幽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