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節,北漠仍是冷的,風吹著是刺骨的,細細密密的疼,雪還未完全化掉,大地上一片荒蕪的黃色之中便時不時有一小塊白色的雪地出現。
這是烏黎熟悉的景象,在這邊疆,他看過許多次雪落下,將大地染成一片潔白,也看過那潔白慢慢融化,滲入土地。
院枝頭其實還有早春的梅花開著,梅花是野外自己生長的野梅,枝乾生得不好看,花也小,但是香味卻異常濃烈。
烏黎腳下踏著微微濕潤鬆軟的土地,泥土的腥味混著花香,形成一股子很奇異的味道,這味道讓人恍惚想起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他在樹下站了一會兒,才轉頭往軍隊駐紮的營地走去,他走路的時候便習慣一隻手放在腰間佩著的彎刀上。
沿路碰到的士兵向他行禮,烏黎微微頷首,而後繼續往前走去。
暮色蒼茫,遠處深藍色的天幕點綴著幾個零零散散的星子。
營地裡熱熱鬨鬨的,正是做飯的時候,食物的香氣很快就彌漫上來。
烏黎徑直往主帥的營帳走去,抬手掀起厚重的簾子,暖黃的燭光就溢了出來,烏黎斂了眉,向著負手在地圖前的白衣青年道了一句:“主帥。”
那人沒回頭,隻淡淡道:“進來吧。”隨後繼續看著地圖,半晌後抬起手,指尖輕微地點了點掛在牆上的地圖。
烏黎順著他的動作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觸碰的地方恰好是青州吳城——蘇楣正駐紮的地方。
烏黎沉默著站到青年身後,忍不住又向地圖上青年指的地方看去,聲音低沉,“主公接下來可要去青州?”
“酥酥現在大概不想看到我。”白衣的青年歎了口氣,彆過頭來,眼尾斜斜上挑,赫然是已經回到鄞州的沈離。
“主公既然知道蘇少主會生氣,怎麼還讓容公子去?”
烏黎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她一路走來不容易,身有個容鈺多少能幫著她點。”
“況且……”沈離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不想有朝一日再見到她時,隻能兵刃相接。”
他心裡清楚,再發展下去,與蘇家軍肯定要有碰撞的,那姑娘沒心沒肺的,在她心中也不知道他沈離有幾分重量,沈離沒把握,這才又在籌碼上加了一個容鈺。
縱然蘇楣再怎麼冷心薄情,也不能對容鈺動手的。
沈離淡淡斂了眉眼,左手抵著桌邊,“她向來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脾氣也大,這次知道容鈺是我派去的,怕是要生好長時間氣。”
“得要人好好哄才解氣。”話到這裡的時候一向波瀾不驚的語調裡難得地添了幾分柔和。
“她不想我,我正好相反。”沈離輕歎一聲,燭火搖曳,昏黃的光打在他側臉,使得他整個人都溫柔起來。
烏黎沒接話,靜靜站在下首,微低著頭,耐心地等著自己的主公從甜蜜又擾人的情緒裡脫離出來。
心裡有個牽掛的人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雖然段流雲總是擔心牽掛的人會成為沈離的弱點,但是烏黎覺得,還有個人掛念總比這世上找不出個人來想念的好。
弱點誰沒有呢?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會有柔軟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