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多豪車大馬,或是一些裝束鮮明的怪人,除了懵懵懂懂的裴錢,除了隻看出有錢之外,陳平安三人的眼光,隻會比那位遞香人更好,如今在青鸞國遊曆、趟渾水的練氣士,真的很多。
裴錢估計還在心疼請香和題字的雪花錢,精氣神沒緩過來,病懨懨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愧疚自己的字寫得最差。
朱斂這次沒怎麼挖苦裴錢。
所以這一路走得就比較安靜,反而讓石柔有些不適。
按照正常路線,他們不會經過那座狐魅作祟的獅子園,陳平安在可以通往獅子園的道路岔口處,沒有任何猶豫,選擇了徑直去往京城,這讓石柔如釋重負,若是攤上個喜歡打儘世間所有抱不平的任性主人,她得哭死。
獅子園作為柳老侍郎的私邸,是京郊西南方向上的一處著名園林,柳氏是書香門第,世代為官,獅子園是一代代柳氏人不斷拓建而成,並非柳老侍郎這一輩飛黃騰達,一蹴而就,所以在清廉二字上,柳氏其實沒有任何可以拿出詬病的地方。
曾經有好事者專門搜羅曆代文人撰述獅子園風景的詩篇文章,收集成冊後,版刻精良,據說各地書肆賣得還不錯。
隻是他們行出二十餘裡後,河伯祠廟那位遞香人竟然追了上來,送了兩件東西,說是廟祝的意的古道熱腸,真是不務正業。”
陳平安笑道:“古道熱腸不分人的。”
石柔麵無表情,心中卻恨死了那座河伯祠廟。
一行人需要折返一裡多路,然後岔出官道,去往獅子園。
裴錢小聲問道:“師父,我到了獅子園那邊,額頭能貼上符籙嗎?”
陳平安點頭,提醒道:“當然可以,不過記得貼那張挑燈符,彆貼寶塔鎮妖符,不然恐怕師父不想出手,都要出手了。”
裴錢大聲答應下來。
陳平安突然問道:“既然這麼怕,怎麼不乾脆攔著師父去獅子園?”
裴錢怔怔,燦爛一笑,“大人的事,小孩兒說不上話哩。”
陳平安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朱斂嘖嘖道:“裴女俠可以啊,馬屁功夫天下無敵了。”
裴錢冷哼道:“近墨者黑,還不是跟你學的,師父可不教我這些!”
朱斂嘿嘿一笑,“那你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裴錢老氣橫秋地抱拳,還以顏色,“不敢不敢,比起朱老前輩的馬屁神功,晚輩差遠啦。”
朱斂抱拳還禮,“哪裡哪裡,後生可畏。”
有了一老一小這對活寶的打岔,此去獅子園,走得悠哉悠哉,無憂無慮。
臨近那座位於山坳中的獅子園,如果不算那條纖細溪澗和黃泥小路,其實已經可以稱為四麵環山。
陳平安感慨道:“早知道應該跟崔東山借一塊太平無事牌。”
朱斂疑惑道:“大驪鐵騎如今不才駐紮在寶瓶洲中部嗎?又有觀湖書院與之對峙,能否順利南下,尚未成為定局,不然大驪宋氏就不用在老龍城那麼大費周章了,還需要請動桐葉宗杜懋,這可是引狼入室的舉措,很容易引起寶瓶洲公憤。藕花福地曆史上,為此眼前利益,而最終失去立國之本的藩鎮割據勢力,數不勝數。”
陳平安解釋道:“跟藕花福地曆史,其實不太一樣,大驪謀劃一洲,要更加穩健,才能有如今高屋建瓴的大好格局……我不妨與你說件事情,你就大致清楚大驪的布局深遠了,之前崔東山離開還有一位,獨自住在東北角,是位佩刀的中年女冠,寶瓶洲雅言又說得拗口難懂,性情孤僻了些,喊不動她來此拜會同道中人。
陳平安再次送行到院門口。
回到院子後,想起那位佩刀女冠,自言自語道:“應該沒這麼巧吧。”
朱斂好奇問道:“有說法?”
陳平安點點頭,“我曾經在婆娑洲南邊的那座倒懸山,去過一個名叫師刀房的地方。”
道老二有一脈道士,一律使用法刀,被稱為師刀房道士。
曾經在中土神洲很出名,隻是後來跟墨家神秘賒刀人差不多的際遇,慢慢淡出視野。
石柔始終無動於衷。
陳平安察覺到這個細節後,就知道師刀房道士,在寶瓶洲確實名聲不顯。
理由很簡單,說來可笑,這一脈法刀道人,個個眼高於頂,不但修為高,極其強橫,而且脾氣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