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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更新有點晚了,14000字章節。)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小姑娘趕緊放下金扁擔和綠竹杖,伸手攥住斜挎棉布小包的繩子,一路飛奔到桌子那邊,個兒真高啊,早知道就少跑兩步了。
小米粒仰頭問道:“客人如果隻是路過口渴,十分著急趕路,桌上就有白水。如果願意多歇一會兒,看看風景,可以喝茶,我這就去給客人燒一壺熱水。”
一張小臉蛋,似乎很期待客人說不著急。
那人笑道:“不是特彆著急趕路。”
因為在禮聖重返浩然之前,他都得留在落魄山附近。
小米粒立即笑容燦爛,“自家茶葉,麼啥名氣,不過先前有些跟先生一樣路過此地的老道長,都說好喝嘞。客人稍等,先坐著,我這就去燒水煮茶。”
見那客人還站著,小米粒立即瞥了眼長條凳,笑著補了一句,“客人放心,雖說前邊不久是下了一場大雨,不過我拿抹布和袖子仔細擦過了。”
桌凳不敢說纖塵不染,一定還算乾淨的。
落魄山右護法每隔小半個時辰,就跑去擦拭一番,能不乾淨?
男人笑道:“好的。”
黑衣小姑娘很快就返回,踮起腳尖,動作嫻熟,手腳伶俐,遞給客人一杯熱茶。
男人雙手接過茶杯,道了一聲謝。
小米粒撓撓臉,笑容靦腆,輕輕擺手,告辭一聲,返回山門另外那邊的竹椅坐著,期間停步轉身,與客人說有事就喊她。
男人喝著茶水,意態閒適,瞧著很有仙氣啊。
瞧見了小姑娘的打量視線,男人笑著抬了抬茶碗。
小米粒笑了笑,有些難為情,很快轉頭,繼續自個兒正襟危坐。
遠處有個青衣小童,打了個酒嗝,見那小米粒坐在小板凳上,桌子那邊,還坐著個陌生男子,穿得跟大白鵝似的。
陳靈均大搖大擺晃著袖子,遠遠喊道:“呦,小米粒,又來客人啦?”
小米粒答道:“哦,景清回山啦。”
陳靈均問道:“右護法要不要幫忙啊?”
小米粒咧嘴一笑,大手一揮,“哈,不用不用。”
等到漸漸靠近那張桌子,陳靈均就開始放慢腳步,兩隻袖子也不晃蕩了。
見那男子,像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好啊,講究一個君子動口不動手。
陳靈均站在桌旁,剛好擋在客人和小米粒之間。
陳靈均作揖道:“落魄山陳靈均,拜見先生,不知先生是來訪友,還是純粹路過賞景?”
男人微笑道:“不用客氣,你與我師父是好友。”
陳靈均一頭霧水,自己的江湖朋友實在太多,不知道這位是在說誰啊。
惴惴不安。
擔心又是個趴地峰的年輕道士。
小道士自個兒的修行,估摸著是平時比較憊懶了,稀拉平常,境界不高。
可是扛不住人家的師父,是那北俱蘆洲黑道兩道的總瓢把子啊。
陳靈均繼續笑問道:“先生是從紅燭鎮那邊來的吧,可曾被一個行亭裡邊擺攤的屁大孩子攔路記名?”
男人繼續答非所問:“我師父是北俱蘆洲的陳濁流。”
陳靈均恍然大悟,他娘的,終於被陳大爺我碰到一個正常人了!
越看越像是陳濁流那家夥的弟子,讀書人嘛,一身書卷氣。
不過窮得叮當響的陳濁流很可以啊,約莫是被他收了個兜裡有錢的徒弟?真是缺啥補啥。
陳靈均咳嗽幾聲,雙袖一抖,坐在長凳上,“那就輩分各算,不用喊我世伯,你喊我一聲景清道友即可,反正你師父不在這邊,咱倆就以平輩相交。”
見那男人停下喝茶,笑容玩味。
陳靈均吃了顆定心丸,肯定陳濁流在山下騙了個富家子弟,都不曉得我輩山中道人,顏色常駐,豈能以容貌判斷年齡?
難道是陳濁流這家夥不地道,在自己弟子這邊,就從沒提及過自己這麼個好兄弟?他娘的,如果真是這樣不講究,下次碰麵,看我怎麼收拾他。
陳靈均突然靈光乍現,再次提心吊膽幾分,試探性說道:“陳濁流收了個好弟子啊,我看老弟你境界不低?”
在從不犯同樣一個錯誤這件事上,陳靈均覺得自己還是很拿得出手的。
鄭居中似笑非笑,說道:“不低,也不高,暫時與師父境界相同。”
穩當了!
陳靈均聞言爽朗大笑,朝對方豎起大拇指,“不錯不錯!”
鄭居中微笑道:“飛龍在天,**闐闐。老劍刃澀,神彩猶生。雷雨時過,壁上暗吼闐闐聲,與之相和。”
陳靈均聽得嗯嗯嗯,一直在點頭。
你這是跟我拽文呢?
不愧是陳濁流的徒弟。
陳靈均再無半點懷疑。
至於對方是怎麼繞過了白玄和趙樹下,給他偷摸到了這邊來,反正山上有大白鵝,北邊還有個魏山君,總是出不了半點紕漏的。
崔東山站在山道台階頂部,眯眼看著山門口那個跟陳大爺嘮嗑的家夥。
不得不佩服陳靈均的膽大命更大。
除了天上異象,其實龍州地界,地下竟然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埋伏,隱蔽至極。
一旦被文海周密得逞,後果不堪設想,落魄山仙人、止境之下皆死。
所幸都被鄭居中收拾乾淨了,乾淨得就像那幾條長板凳。
先前這位白帝城城主,明顯是小心起見,力求萬無一失,在出手攔阻那顆棋子之前,就已經使得落魄山和藩屬山頭光陰倒流。
唯獨置身山中的鄭居中,不被光陰溪澗所裹挾,但是他所有的言語、舉止、神色,都是跟著光陰流水一同“倒退”,天衣無縫。
崔東山當然是選擇站在這條河流當中原地不動了。
鄭居中似乎在詢問山上的崔東山一事。
你會不會覺得,其實光陰長河就是一直在倒流,隻是我們皆不自知?
看似很好證明此事,就連稚童都可以做到,向前慢悠悠跨出一步不就行了?
可事實上,一旦真正深究此事,就連崔東山都不敢保證什麼。近乎無解。
崔東山作揖道:“謝過鄭先生仗義出手,這份大恩大德,無以回報。”
鄭居中搖頭。
仗義出手?不仗義。何況天底下從沒有無以回報的恩德,不然就是一方施舍,一方忘恩。
少在這邊裝傻賣癡,即便你隻是半個繡虎。
崔東山歎息一聲,既然無法私了,就隻好做買賣好了。
崔東山豎起兩根手指,然後又加了一根手指。
白帝城在蠻荒天下建造下宗一事,落魄山願意鼎力相助,比如招徠兩到三位劍仙。
鄭居中好似懶得讓崔東山抖摟這些小機靈,直截了當說道:“先前在騎龍巷鋪子那邊,我跟你家先生談妥買賣,你這個當學生的,就彆畫蛇添足了。”
崔東山有些無奈,其實早先第一眼瞧見壓歲鋪子的那副對聯,是有懷疑的。
雖說是那位賈老神仙的親筆無疑,可那副對聯內容,怎麼看都透著一股懸乎,傻子都看得出不對勁嘛。所以當時崔東山笑得不行,搶了對聯就往鋪子外邊跑,說是要給先生的師兄瞧瞧,把賈老神仙給嚇得魂不守舍,所幸崔東山也就是嚇唬嚇唬賈老神仙,很快就丟還給了賈
晟,說繼續掛著好了。
其實崔東山當時已經將那對聯從材質、文字、落款、鈐印都給研究了一遍,的的確確,沒有半點玄妙可言,就真的隻是很普通的對聯,更是賈老神仙的手書字跡無疑。
等到鄭居中自己道破天機,崔東山才喟然長歎一聲,真正明白了那個“會心處不遠”的真實含義。
學問不在對聯本身,而是距離對聯“不遠處”的賈晟身上。
同時提醒先生,隻要會心想到此事,就距離白帝城鄭居中不遠了。
這說明鄭居中極有可能,在他師父陳清流還是賈晟之時,鄭居中就已經捷足先登了,就像與師父毗鄰而居多年,鄭居中以此觀道,與斬龍之人學習劍術?事實上,之前兩個鄭居中,確實都在蠻荒天下,隻不過陳平安在草頭鋪子與“賈老神仙”曾經有過一番心聲,隻不過賈晟自身就像一位負責收寄信封之人,對於雙方書信往
來的內容,賈晟是毫不知情的。鄭居中則悄悄跟隨韓俏色通過歸墟,憑此瞞天過海重返浩然,再以“賈晟”作為一座山水渡口,跨海登岸,直接來到騎龍巷這邊,至於為何多此一舉,故意從“會心處不遠”
那邊現身,不過是讓事後複盤此事的崔東山,讓這半個繡虎,好好想一想,白帝城彩雲間一彆,百餘年過去了,為何如今棋力不增反降。
崔東山頓時想明白一事,突然怒色道:“鄭先生這就過分了啊!實在太過分了!”
鄭居中一笑置之,準備走了。
崔東山趕緊快步跟上,“就不能換個對雙方都更有利的法子?鄭先生這種都快要跳脫三界外的高人,何必慪氣呢?”
鄭居中懶得多說一個字。
崔東山側身而走,正色道:“我可以與鄭先生再下十局棋。”
“既然都比不過當年的彩雲十局,你是覺得我很空閒?”
鄭居中緩緩而行,“你可以覺得輸棋有滋味,但是我覺得贏棋沒意思。”
身邊這個眉心紅痣的白衣少年,終究不是那個好不容易躋身心智圓滿無漏、太上忘情之境的巔峰繡虎了。
有了太多的牽掛。人味一多,棋力就淺。
鄭居中歎了口氣。
就像崔東山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口頭禪,“我是東山啊。”
確實不假,少年崔東山,終究不是當年那個崔瀺了。當年作為文聖一脈首徒的年輕讀書人,造訪白帝城,雙方對弈於彩雲間,坐在鄭居中對麵的崔瀺,撚子落子,不言不語,但是神色間,都像是在告訴鄭居中,你可以贏我
這局棋,但是下一局棋的崔瀺,就一定可以贏過上一局棋的崔瀺,隻要棋局夠多,鄭居中的贏麵就會越來越小。
這才是鄭居中願意與一個年輕讀書人,連下十局的真正原因。
明明輸棋,而且是一輸再輸,卻要比贏了棋更自信滿滿。
鄭居中從不看自己的棋譜,隻有彩雲局是例外。
如果不是崔東山好歹猜出了自己跟陳平安的那樁買賣,鄭居中實在不願意再多說一句。
作為出手幫忙阻攔周密的回報,鄭居中讓陳平安放棄在桐葉洲創建下宗的打算。
就這麼簡單。
隻要不是桐葉洲,寶瓶洲,中土神洲,甚至是蠻荒天下,都隨意。
是白帝城打算在桐葉洲有所謀劃?
完全沒有。
鄭居中就隻是讓那位年輕隱官心裡邊不得勁。
你在書簡湖沒能做成的事情,等你當上了劍氣長城的隱官,文聖一脈的關門弟子,落魄山的宗主,更是一位劍仙了。
在那桐葉洲,依舊做不成。
任你在桐葉洲那邊早有布局,先手不斷,苦心經營,謀劃深遠,看似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缺……
可你陳平安就是做不到。
鄭居中曾經答應過崔瀺,要為他的小師弟護道一程。
這要還不是護道,怎麼才算?
崔東山悶悶道:“有些人也就是欺負我家先生年紀輕,境界不高。”
鄭居中停下腳步。
不是在意崔東山的含沙射影,而是覺得崔東山的這句話,說得太過弱者。
弱者不是身體羸弱,腿腳無力,不是山上人眼中的凡俗夫子,也不是山巔修士眼中的山中人。
而是喜歡遇事找借口,是一個人的心性太過軟弱。
崔東山舉起雙手,“當我放了個屁。”
極少如此吃癟。
誰讓身邊這家夥是鄭居中。
鄭居中的那個傳道恩師,斬龍之人陳清流,他就算願意出劍,但是未必護得住龍州地界這般周全。
在崔東山看來,真正稱得上攻守兼備的得道之人,屈指可數。白帝城城主當然穩居其一。
崔東山雙手籠袖,問道:“既然已經事了,還在這邊散步?”
鄭居中說道:“在等陳平安的第二記後手,李希聖。但是陳平安還是太過心軟,既不願求我,又不願耽誤李希聖的修行,就隻好與我做買賣了。”
一個修為實力不可以境界高低、以常理揣度的人。
師弟柳赤誠曾經為李希聖捎話給自己。
鄭居中很期待與李希聖下一局棋。
崔東山問道:“如果我先生是求你,會怎樣?”
鄭居中說道:“還會怎樣,不會答應。”
突然一個老秀才出現在兩人身後,一手按住崔東山的腦袋,往旁邊挪了挪,伸手抓住鄭居中的胳膊,哈哈笑道:“鄭先生,鄭先生,且慢行一步。走,回去喝茶。”
鄭居中停下腳步,搖頭笑道:“文生先生,喝茶就免了。”
老秀才一本正經道:“請鄭先生給我一個麵子!”
就是這麼開門見山,之前匆匆趕來落魄山,一路偷聽,老秀才終於忍不住了。鄭居中當然心知肚明,隻是不揭穿而已。
鄭居中一時語噎。
破天荒的事情。
老秀才攥著鄭居中的袖子,輕聲道:“聰明人何必為難好人。”
崔東山默不作聲,怔怔看著老秀才的側臉。
鄭居中笑了起來,轉頭望向桌子那邊,點頭道:“落魄山的茶水確實不錯,那我就慷他人之慨,請文聖喝個茶?”
老秀才拽著鄭居中就往回走,大笑道:“老善了!”
崔東山卻隻是站在原地。
老秀才轉頭瞪眼道:“愣著乾嘛,趕緊倒茶水去,你那眼力勁兒,比咱們小米粒差了十萬八千裡!”
崔東山擠出一個笑臉,屁顛屁顛搶先跑去桌子那邊端茶送水。
老秀才以心聲與鄭居中說道:“謝了。”
求人之時要臉皮厚,謝人之時要臉皮薄。
鄭居中看了眼白衣少年的背影,以心聲答道:“文聖不用謝,我其實有私心,他可以不是文聖一脈首徒了,但他必須是一個更強大的新繡虎。”
老秀才不置可否,“以後我肯定經常去白帝城做客。”
鄭居中笑道:“文聖缺酒,我可以讓人送去文廟那邊。”
顯然是提醒老秀才你人就彆去了。
老秀才跺腳埋怨道:“跟我客套個啥,生分了不是!”
————
四座天下,天時有異,差不多剛好是春夏秋冬,各占其一。
白玉京五城十二樓,其中五城,分彆是青翠城,靈寶城,南華城,神霄城,玉樞城。
青翠城內有那函穀、澠池舊址,神霄城的桃林,以及那“白雲生處”,都是名動天下的形勝之地。五城的副城主,人數從一到兩三位不等,各憑城主喜好,就像南華城,就多達三位,一飛升兩仙人,如果不是師兄餘鬥攔著,陸沉都能再添兩三個副城主,甚至破例讓玉
璞境擔任副城主。
白玉京隻有一城兩樓,會有過年的習慣,與山下風俗大致相同,彆名“玉皇城”的青翠城,還有雲水樓和琳琅樓。
小童教寫桃符,道人還了常年例。
通宵不睡守夜,人間同添一歲。為天下祈福,家家戶戶,和順安康,樂升平世。
對於不知寒暑的修道之人來說,其實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除夕貼的春聯,元宵就要收回。而且還要畫桃符,懸掛各處,所幸習慣成自然,倒也還好,何況最樂嗬的,還是那些年紀不大的小道童們,喜慶熱鬨不說,關鍵是還能拿一堆的紅包,成群結隊,走門串
戶,給仙長們拜年,這邊拿幾顆雪花錢,那邊拿幾顆,偶爾還能拿到一兩個裝有小暑錢的大紅包,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可是一筆不小的壓歲錢。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遇到那位出手闊綽的陸掌教了,一給就是兩顆小暑錢或是穀雨錢的壓歲錢,見者有份,每次大年初一,陸掌教隻要沒去天外天,或是不曾出門遠遊,就會左手小紅包,右手大紅包,讓小道童們排隊,陸掌教詢問道童們一個問題,道書,經文,答上了,就給裝有穀雨錢的,答不上,就隻給小暑錢,其實問題都很簡單
。
可惜今年的年關,陸掌教不在白玉京,一堆道童小腦袋湊一堆,大夥兒一合計,商量好了,怎麼都要讓陸掌教補上紅包,欠債不能欠錢。
薑雲生在那傳聞是世間所有白雲生處的地方,喃喃道:“看樣子,蠻荒天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然後這位在倒懸山看門多年的“小道童”,就發現天幕那邊突兀出現一道大門,竟是被劍氣硬生生砍出來的。
見此異象,白玉京之內,仙師道官如流螢群掠而去。
被寧姚遞劍開辟出來的那道大門附近。
兩撥青冥天下的道官,各自禦風懸停,界限分明,相看兩厭。
一邊是在得以白玉京位列仙班的道官。
一邊是大玄都觀,歲除宮,采收山這些在各州執牛耳者的仙家勢力。
有意無意,後者都聚攏在孫老道長那邊,與那些白玉京修士遙遙對峙,雙方擺出井水不犯河水的陣仗。
此外,還有一些零星修士,兩邊都不靠,多是不入正統道門譜牒的山澤野修,或是修行道法,屬於不被白玉京認可的旁門左道。
三方都想要親眼見證“搬月”這壯觀一幕,注定載入青史,流傳千萬年。
白玉京有一小撮道官,對此事最為在意。
他們境界不高,但是地位超然,被譽為“山上史官”,專門編撰白玉京以及整座天下的正統“青史”。
類似山下王朝的起居注,記錄一座天下道官的所作所為,無論善行劣跡,皆不為尊者諱。白玉京每一道頒發天下的敕令,五城十二樓為天下各路道官傳授道法,山下各大王朝變遷,四時氣候,八方符瑞,各國道官戶籍增減,大小道門宮觀廢置,皆由這撥“史官
”詳細記錄在冊,而且除了白玉京三位掌教,誰都沒有資格翻閱這部史書。
不過孫道長給了一句評語,落筆圓滑,弱於氣象,不敢說真正的好話和壞話,浪費筆墨。
然後建議他們從白玉京搬到玄都觀,保管從此妙筆生花,氣象一新。
白玉京餘掌教至今不曾降下一道法旨,更不曾親自現身,自然就無人出手,擅自接引那輪明月遷徙青冥天下。
何況擅自出手,涉險行事,實在不算明智之舉。
大門那邊劍氣凜然不說,又有禮聖和白澤一場廝殺,一著不慎,被裹挾其中,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有心氣的,未必有實力插手。
白玉京之外,既有膽子又有實力的,暫時有三人。
一個是懶得動,一個是不願太早現世。
還有一個是不願在公開場合,風頭蓋過自己的道侶。
正是孫道長,與身邊不遠處的兩位女冠,她們年紀都不算小了。
大玄都觀的孫道長撫須而笑,“我就說嘛,怎麼好久沒見著二皮臉的陸老三了,原來是又出門遛彎呢。”孫道長唏噓不已,方才驚鴻一瞥,瞧見了陳小道友的那頂蓮花冠,以及坐在裡邊使勁朝自己招手的陸掌教,撫須而笑,“不得不承認,這次小三兒立功不小,換成我是那位
真無敵的話,肯定得給師弟幾大口熱乎的。”
為朋友白送綽號,添磚加瓦,錦上添花,孫道長是自稱天下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的宗師高手。
“那位與貧道可謂莫逆之交的陳小道友,英姿颯爽,風采猶勝當年啊,觀其財運氣象,似乎又重操舊業,掙了個盆滿缽盈?”
畢竟那種實打實“背井離鄉”的勾當,不是誰都做得出來的。
上次遠遊他鄉,從浩然天下的北俱蘆洲,收了兩個正兒八經的記名弟子。
北亭國小侯爺詹晴,還有那個一路都是芒鞋竹杖的狄元封。
原本彩雀府的柳瑰寶,也可以成為老觀主的嫡傳,但是錯過了。
用孫道長的話說,就是上了歲數的老人,一定要多跟年輕人打交道,可以蹭點朝氣,磨掉些暮氣。隻是傳授道法一事,老觀主自己沒有太過上心,反正觀內徒子徒孫本來就多,傳授道業一事,比他更有耐心,就將詹晴和狄元封丟給了兩位上了歲數的弟子,老道長給出
的理由,極為服眾,在祖師堂那邊沒有任何異議,說你們這些師兄弟之間,就該多親近多走動,不然一年到頭碰不著幾次麵,不像話。
大潮宗的年輕宗主,徐雋,如今是一位玉璞境的鬼修。
他攜手道侶一起禦風而來,後者是一位飛升境巔峰的女冠,名為朝歌,道號複勘。
她更是兩京山的開山祖師。
這兩座曾經一見麵就打生打死的道門大宗,曆史上都曾建立過下宗,結果都被對方宗門坑害沒了,由此可見,兩座宗門之間仇怨之大。
所以孫道長就必須出馬了,說了句老成持重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