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村莊以西的大山脈上,有一座被上萬畝玫瑰田簇擁的城堡,每當旭日東升時,城堡就會被映襯成華美的玫瑰色。
然而,如此童話的城堡裡,卻住著一條冷血、殘酷、善變的蟒蛇。
有人說,這條蛇曾是身份高貴、相貌俊美的王子;也有人說,他是被女巫封印的遠古邪神。
不管傳說是真是假,我都必須前往那座城堡。
——我的父親途徑城堡時,曾摘下那裡的玫瑰,回到家後,他就一病不起。
我要去祈求那條邪惡的蛇,饒他一命。不管代價是什麼。
*** ***
勒緊韁繩,我從馬背上翻身下來。馬蹄揚起,掀起灰黑色的塵土。我連忙撫摸著馬兒的麵頰,輕聲哄它。它垂頭打了幾個響鼻,在我的安撫下,漸漸鎮定下來,但說什麼都不肯繼續前行。我隻好把韁繩係在一旁的樹乾上,一個人往前走去。
我從未見過如此邪異的景色:泥土是灰黑色,荊棘高大而茂密,地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花朵。烏鴉棲息在曲折的枯枝上,黑眼緊盯著我的動作。我硬著頭皮,撥開荊棘和枝葉,提著累贅的裙擺,試圖跨越過去。
然而這裡的荊棘實在太過密集,無奈之下,我隻好脫下裙撐,掰成兩半,做成一把簡易的開路手杖;然後,撕下裙擺包住頭臉和手臂,深吸一口氣,埋頭衝向前方。奇怪的是,當我閉上眼睛時,這一路竟意外地順利,隻是回頭看向來路時,已被一片濃稠的白霧遮擋。
算了,這本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冒險。想到這裡,我咬著牙,繼續往前。
令我沒想到的是,傳說竟是真的。這裡真有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玫瑰花田,還都是花色豔麗的紅玫瑰。馥鬱的花香彌漫在空氣中,讓人有些眩暈。我意識到這個花香可能有迷惑心智的作用,將蒙在頭上的布料往下拉了拉,遮住口鼻。
往前走去,一座外觀宏偉而典雅的城堡出現在我麵前。完全無法形容這座城堡的富麗堂皇,穹頂高聳直指雲端,牆上攀爬著美麗卻古怪的玫瑰蔓藤。兩座巨大的雕像矗立在城堡大門前,鍍金門環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這座城堡美則美矣,卻過於詭異——你能想象嗎?緋紅色的玫瑰花簇擁在城堡的周圍,城堡上方卻凝聚著大片陰霾的黑雲,甚至能看到慘白的閃電;明明花田的上空還晴朗得萬裡無雲。這下,我有些相信這是一片被詛咒的土地了。
還要往前嗎?
必須往前。父親的病刻不容緩。
我閉了閉眼,儘量不去看那些詭異的黑雲,走向城堡的大門,扣了扣門環。
本以為進去要費一些功夫,誰知大門竟自己緩緩打開了。
入眼是深紅卻破敗的厚重地毯,走上去,還能感到過去那豪華而柔軟的觸感。進入城堡的內部,空間大到幾近空曠,一座——是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用“一座”去形容是室內樓梯,但那樓梯,確實宏偉得可以稱作“一座”。它螺旋而上,直達城堡的頂部,至少有幾十米高。我仰頭看了幾秒鐘,都覺得頭暈腳軟。
壁爐正燃燒著,發出劈啪的聲響。這裡有人……還是蛇?抑或是不知名的怪物?一瞬間,我頭皮緊繃,想到就要見到那條邪惡的蛇,恐懼是陰森的寒氣攀上後背。
這時,有什麼東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得後退兩步,抄起裙撐製成的手杖,猛地朝身後掃去。
一隻修長的手接住我的手杖。
那是一個全身雪白的男人,他穿著純白色銀扣毛呢外套,戴著白色皮手套,腳上是一雙鞣製山羊皮短靴。看他馬甲上掛著的純金懷表,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可能是個莊園主,或是高貴的貴族,反正絕對是個有錢人——有錢人來這裡乾什麼?他的父親也摘了這裡的玫瑰嗎?
我的思緒亂糟糟的。本以為會撞見蟒蛇,卻看見一個高貴而俊美的男人。我垂下頭,表情一定窘迫極了。
男人微微一笑:“不必如此慌張,小姐。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扯下臉上的布料,點點頭,有些赧然:“不好意思,你沒有受傷吧?”
他看見我的麵龐,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沒有,我可是皇家的侍衛,怎可能那麼容易受傷。”
我不知說什麼好,隻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皇家於我而言,實在太過遙遠。
他對我的失禮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呢?你一個弱女子,來這裡乾什麼?我必須提醒你一句,這裡的玫瑰儘管美麗,卻摘不得,都被那條蛇施了巫術,摘下必得重病。”
“可是……我的父親已經摘了。”我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