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喬緩聽小土豆像機關槍一樣說完自己的心路曆程,夜已經深了。
喬緩把小土豆送上了離開基地的夜班車,並再三叮囑他不要提起任何關於他的事,同時也想著找喬棠給小土豆和之前那幫小弟簽些協議之類的,雙重保險總是不錯的。
這事兒要是被人知道就麻煩了。
參訓人員大多數明天一早就要出發,而作為觀眾的家人們即使心中縱有千般不舍也還是早早離去,讓自己的孩子睡上一個好覺。
青龍基地沒了白日的喧囂,喬緩也不想這麼快回到宿舍,於是去小賣部買了幾瓶啤酒,邊喝邊逛了起來,享受著這份靜謐。
遠處層巒交疊,仿佛水墨畫中的場景。
映襯出夜幕下的星星特彆亮。
這些總被城市中密集燈光掩蓋住的小亮點,似乎在今晚,急不可待的要散發出光芒。
本來這幾天一直在困的喬緩,忙完了今晚的事,竟然反而不想睡覺了。
他打算再做些訓練當做加訓,於是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開始做起俯臥撐熱身。
“97、98、99……”
就在即將突破100大關的時候,喬緩突然聽到一陣異樣的風聲。
有人靠近!
他直接一個鹹魚打挺翻起身,卻不想那人來的又急又快,片刻間已經到了他跟前。
來者高且瘦,帶著口罩看不清麵容。
喬緩本以為是位教官,可對方卻直接對自己出了手!
咚——
兩人手臂碰撞。
饒是喬緩做好了準備也被震得退後了幾步。
這是什麼力氣!
可對方根本不給喬緩喘息的時間,緊接著又出了兩拳。
喬緩隻能靠著本能抵擋,閃轉騰挪之間頗為狼狽。
很久沒有人能把他逼成這樣了。
這刺激到了喬緩蟄伏已久的好勝心。
於是,星光之下,草地之上,二人一來一回,拳腳相對。
風聲都寂靜了,隻剩下兩個男人的呼吸。
“草。”喬緩發現自己竟然有些不敵,被迫趁著對方招式的間歇橫出一掌。
——這不再是街頭打架才用的手段,而是來自官方訓練的套招。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步履停滯。
喬緩以為招式奏效,再次飛起一腳,卻被對方穩穩接住。
下一秒,對方也是一個勾腿,險些把喬緩掃倒。
這下輪到喬緩愣住了。
因為對方這也不是之前亂七八糟的招數……竟然也是官方訓練的套招!
喬緩向後兩步,不願再打。
對方也收起了手。
二人隔空對峙。
夜風又起。
趁著須臾間的恍神,猛然吹動的風竟然吹落了對方本就鬆脫的口罩。
那張熟悉的冰山臉在夜空之下添上了一抹狠戾……
喬緩瞬間感覺空氣都稀薄了,腦袋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問號。
是葉一未!
二人氣喘籲籲地對視。
恍如隔世。
葉一未率先打破沉默,咬牙切齒道:“你怎麼會這一招?”
喬緩直接反問:“你怎麼會這一招?”
淦。
二人心裡各自吐槽一聲。
古人雲:能吵吵就彆動手。誠不欺我。
葉一未單刀直入:“你是buffing哥?”
喬緩:“你聽見了?”
“是,”葉一未冷冷道,“要不是那個攝像,我還不知道你原來就是他!”
接著,他又覺得不對:“但你怎麼會官方的打鬥套路?”
他做機動隊的時候對各路套招也多有涉獵,自然認出了招式。
但隻是想到這,他就明白了,瞬間瞪大雙眼:“除非你是……”
喬緩沒給他完成句子的機會,打斷道:“焦煤落在平原上。”
二人:!!!
是你!
葉一未大腦一片空白,脫口而出:“紙條你放哪了?”
“不對。”葉一未又打斷自己,回歸主線,“不管你什麼身份,都是你捅的我。”
聲音仿佛是從寒潭深處發出來的,透著不可一世的威壓。
然而,此刻萬千個問題盤桓在喬緩腦海。
“什麼啊?”喬緩一時沒跟上思路,“我捅你?”
葉一未直接撩開上衣,露出漂亮的腹肌:“這個。”
喬緩見到那條疤,更懵了:“你這不是疝氣手術嗎?”
有的時候,猜疑在心中滾了太多遍就變成了事實。
喬緩直到說出口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讓葉一未的世界直接褪去了一切顏色。
他這唯一的瑕疵,留下來隻為激勵自己的傷口……
竟然會被以為是疝氣!
他瞬間回想起第一次與喬緩在澡堂相遇,喬緩看向他時複雜的眼神……
原來是在心疼他的身體!
“這不是你捅的麼?”葉一未的語氣產生了波動,“20XX年4月18號晚上十一點十二分在A市叉叉路的第二個垃圾桶之前!”
喬緩認真的思考了一會,那日子他的確是在走私組織臥底,可……
喬緩即答:“不可能是我,那晚上我正在……警局。”
和喬棠接頭。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查相關部門的記錄。”
葉一未:……
五雷轟頂!
恨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恨錯了人?
葉一未嘴唇微顫:“可那人明明說自己是buffing哥。”
“哎,圈子裡就是這樣,”喬緩擺擺手,“全A市大概有十幾個buffing哥,因為剛進入行業的人都怕給自己惹事,索性報個大佬的名字擋災而已。”
“而且,捅那個位置又不至死也不美觀,一看就是激情犯罪,對方肯定是新手。”
可這並沒有安慰到葉一未。
他此刻的神色,就像是剛知道聖誕老人並不存在的孩子。
喬緩說完,見葉一未表情不太對,又趕緊找補:“不然,我用之前的關係幫你查查?不過找到對方的可能性並不大。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麼對這個傷疤這麼執著啊?”
葉一未哀怨看向喬緩,覺得大概是沒什麼好掩飾的了,把一直放在胸口的照片拿了出來。
可喬緩又驚訝一聲:“難道是……你去救摯友的路上,被這人捅了,導致你摯友落水沒救到,所以你才又對落水的人很執著,又對這道傷疤很執著。”
葉一未:……
合著他倆給對方腦補的形象都這麼千奇百怪。
其實那天,他是要去看自己發小的演出,所以才換了便裝。
從小兩個人就一起跟著葉一未的父母學聲樂,一直是那種相愛相殺、暗暗較勁的關係,直到長大後選擇了不同職業才出現了巨大的分歧。
他的發小選擇去絕跡娛樂做練習生,因為這個決定,更受他父母喜歡了,再加上他唱功舞蹈更是不差,因此一直被拉來當成葉一未的對比組,尤其是在葉一未加入機動隊之後。
那晚是發小的首秀,葉一未本不想去,以免又被父母勸說退出機動隊趕緊像發小一樣走上演藝之路雲雲,但思及是多年損友,還是去支持一下。
就這樣,在路上做最後巡邏的他本就心神不寧,才不小心被“buffing哥”給下了黑手。
受傷後,他自然是去不了。
可明明是因為被捅了才去不了發小的公演,發小卻打定主意認為他是因為不想見自己才不來的,畢竟他知道葉一未的水平,怎麼可能被小嘍囉輕鬆搞定?
……於是倆人吵掰了,連帶著葉一未和父母也不聯絡了。
葉一未可以接受自己一時失誤被小嘍囉捅刀,但絕不願意被發小和父母認為是個如此小家子氣的人。
更彆提他們三位這套邏輯的底層,是認為葉一未的內心深處,也覺得“做機動隊”不如“做藝人”,所以才羞於出現在發小公演那麼重要的場合。
他的使命感告訴他絕對不要向這種邏輯低頭。
至於他為什麼對從水裡救人很執著,又在退伍後選擇了這份職業……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葉一未講完,喬緩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他大概接受了葉一未常年冰山臉的設定。
——這人多年來一直不曾被親人和發小理解,又出了捅刀的事件,為了自證清白才主動請纓做臥底,又因為那道疤痕被當時星熠的同期練習生嘲諷了很久。
他得多怕被人誤會啊!
但還是被自己誤會了個底朝天。
“那你發小現在在做什麼呢?”喬緩問。
如果在一個圈子裡,難免會重遇。
“他出國了,一年前,”葉一未不在乎道,“說是受不了娛樂圈的壓力,去讀書了。”
“哦……”
喬緩本想借buffing哥的身份幫葉一未找發小澄清一下,現在看來也沒機會了。
葉一未講完一通,又看向喬緩:“那密碼你是怎麼知道的?”
喬緩拿出紙條:“警局,做筆錄那天晚上。”
“哦……”葉一未愣住了,“這樣啊。”
喬緩笑道:“第一次做臥底?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雖然是第一次,但也不是不小心,”葉一未不太確信道,“那時候不是錄《荒島》嗎,我就放在了寄存進節目組的行李中,然後我的接頭人應該想辦法去拿了,後來那天筆錄,我的接頭人也去支援了,可能是他帶過去了吧……”
喬緩點頭,“也對,值班的警員隻當是我們做筆錄的去寄存的,沒想到有可能是同行帶去的。”
“嗯,”葉一未說,“幸虧我的接頭人也是退役的,我倆還用的著這種老掉牙沒人讀的密碼,你們看不懂。現在的新人也早就不認識了。”
喬緩躺倒苦笑:“……誰能想到你的背景這麼複雜啊,從機動部隊到現在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