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者深埋在歌曲中、想要傳達給他們的那些話，白吉克也在這一刻讀懂了。
他轉過身去背對舞台。
相比於剛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在眾人麵前展現自己的實力，他好像已經認清了來路。
剛才的熱血男兒甘願隱沒在黑暗之中，讓站在他背後的人可以永遠沐浴在溫暖的光明裡。
“胸襟百千丈，眼光萬裡長，我發奮圖強。”
喬緩縱身一躍，邊跳邊唱。
“做雄獅！”卓揚低沉聲線適時插入。
“吾輩當自強——”
在葉一未越發激揚的歌聲之中，道具組也按照他們所說的在舞台中央處豎起了一個個梅花樁。
喬緩與白吉克、卓揚與葉一未又分彆披上了獅被、拿起獅頭。
鼓聲未斷，節目仍在繼續。
“雄獅們，終歸回到故鄉。”
喬緩的氣息在縱身跳上梅花樁的時候依舊穩定，但他的聲音卻有些沙啞。
有些半閉著雙眼的評審，在他的歌聲中朦朦朧朧的看到了一個逆著日光、迎風出拳的武人。
他像是在提醒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又像是在借此懷念著什麼人。
而最讓眾人詫異的是，這略有故事感的嘶啞聲線居然能壓過背景音樂中的嗩呐聲，讓這一句歌詞被演繹的更加蕩氣回腸。
關於那些被老人們講了又講的故鄉故事，也在他們的舞蹈和似在壓抑的聲音中徐徐展開。
當修四他們在離地至少有一米多高的梅花樁上頂著獅頭舞動時，幾個人的歌聲都比剛才低沉了一些。
隨著他們帶著些許沙啞的嘶吼，國人難以忘卻的思鄉之情，也帶著晦澀氣息撲到了他們麵前。
然而。
就在這時，梅花樁歪倒了。
江人寶渾身一顫。
他剛剛已經做過了幾百萬次檢查，可虛擬偶像表演的時候卻因為要在舞台上放置投影，將地標更改了。
完了。江人寶和現場觀眾同時呆滯了。
這就是虛擬偶像遠勝於真實男團的地方，他們從不失誤。
而第一次站上這麼殘酷的直播舞台的修四，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故！
“完了……我不敢看了！”
“啊啊啊啊這是舞台事故吧，怎麼辦！”
“前麵都很絕，不會功虧一簣了吧！”
頃刻之間，梅花樁幾乎全部倒塌下來。
全場觀眾也發出一陣驚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們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這樣一幕——
葉一未寸步上前，在喬緩舉起獅頭之時一躍而起；
喬緩也借力騰空而躍，直接踩在了卓揚的肩膀上做出迎敵雄姿。
後台所有藝人都能看到，他們暗暗的互相托了一把，捏了一把汗的同時為他們的默契與能力叫絕。
現場觀眾卻隻見幾人的身手矯健，哪怕在東倒西歪的梅花樁上上下翻飛也如同在平地上動作一樣！
“握草！太牛掰了！這是設計好的嗎？”
“兩隻獅子代表的就是努力想擺脫小鎮生長環境和留在當地改善環境的兩類人吧？”
“嗚嗚嗚又是修四不好好露臉的一天！”
“但你不覺得這樣的打扮和刻意留白的舞台設計特彆有韻味嗎！”
就連剛剛能吹虛擬偶像的觀眾也坐不住了。
“剛剛虛擬偶像表演的很好，但就是太真實了，修四這種引人想象的舞台，才是讓我頭皮發麻啊！”
“因為都是人類才能狠狠共情！”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需要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外才能造就神級現場，修四yyds！”
表演並沒有結束。
四人接著梅花樁不斷翻倒的動勢，合著音樂節奏，翻打起來。
兩隻獅子幾番交手下來，梅花樁幾乎全部倒塌，看的大眾評審團心驚膽戰。
而最完美的救場，就是要救到大家根本看不出曾出現事故。
在大家幾次覺得他們應該體力透支、難以動彈，乖乖將這節目收尾之時，他們卻還能再來一番爭奪。
眼看著雙方就要靠近最高處的梅花樁、進行最後一番最激烈的獅王爭霸之時，所有人的心都直接懸到了嗓子眼。
可是，這一次兩隻獅子並未再互相糾纏個不停。
他們是在音樂的最後一個鼓點響起之時，重重的一起踩上了最高處的梅花樁。
“吾心安處是吾鄉——”
齊聲共唱，一曲終了。
最後的結尾乾脆利落，更是升華了表演內涵！
——不論是靠著努力奮鬥走出去的，還是留下來致力改變小鎮環境的，隻要是熱血上進有夢想的青年，就都是好樣的！
幾個人的呼吸越發劇烈。
肺部隱隱的灼燙感提醒著他們的體力已經快透支到了極點。
可是縱使手心裡的汗水已經把獅頭裡邊的橫杆濡濕，喬緩仍死死的攥著它。
這代表了他尊重舞台的最後努力。
尾聲漸休。
所有的大眾評審們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為修四狠狠的鼓掌。
如果說，剛才的虛擬偶像是為他們展現了現代科技可以做到的巔峰；
那麼修四展現在拿出來的節目，就是作為一個偶像團體為了對得起這個舞台能達到的極限！
不論是內涵、完成度和實力，都不輸之前的頂級團隊！
而且，要知道，除卻開始的那一段之外，他們的所有表演都是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梅花樁上完成的。
可是他們的氣息卻分毫不亂，甚至還能在演唱過程中將他們想表達的情緒穿插進去，賦予了這首歌更為深刻的含義！
更何況是第一次登上這麼正式的舞台表演，這份勇氣和實力，足以讓人震撼！
幾個人從梅花樁上一躍而下。
恍惚之間，評審們都覺得當真有雄獅下山、正向自己咆哮著奔來的感覺。
而修四的表演也讓許多評審醒悟過來，紛紛低頭修改自己給上一個節目打出的分數。
喬緩看著他們的反應，微微一勾唇角。
能夠引起人類感情共鳴的表演，是一段程序絕對做不到的。
有些情緒隻有人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去傳遞……所以這次，他賭對了。
其實體力已經恢複了不少、但是還要裝出自己已經快要透支到極限的修四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裝累？”白吉克眼神波動。
“彆太假。”葉一未垂眸。
“我扶阿緩。”卓揚努努嘴。
“輕點。”喬緩微微點頭。
在久未停息的掌聲之中，“累到不行”的修四互相攙扶著走下了舞台。
方走下台來的喬緩和眼中是詫異神色尚未退卻的ONCE擦肩而過時，喬緩示意白吉克先走。
他回過頭去，第一次主動跟ONCE開口說了話。
“總有一些事情是程序沒辦法做到的。這就是我們站在舞台上的意義。”
安安和方雅祁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彼此。
“喬同誌他……”
“他剛才是在安慰我們嗎？”
“完蛋了，我要幸福的昏過去了！”
“這小子……的確是有點帥。”蕭魏道。
馮永看著自己這一群化身迷弟迷妹的隊友，狠狠翻了個白眼。
＊
一戰成名第1期節目雖然還沒有剪輯完畢，但是已經有現場觀眾忍不住，搶先發送了一些路透出來。
一些精修過的場照發到網上後，修四的話題討論度最高，然後才是＃虛擬偶像《一戰成名》＃的相關詞條。
雖然虛擬偶像出現在舞台上對於大部分人而言的確十分新奇，但虛擬偶像的表現到底如何還尚未可知。
隻是因為國內現在很少見到這樣的偶像團體，才能在眼下博得一些熱度而已。
但是，修四卻用自己實打實的功夫，勾起了一代人對於那個“娛樂圈”還叫“文藝界”的繁榮時代的回憶。
就連一個教授舞獅的老師傅都忍不住轉發了他們在舞台上鬥獅的那一張圖片，並配文道：
“嗯，我已經多久沒在這麼大的舞台上看過彆人舞獅了……”
“真懷念那些和師兄弟們一起練功的日子，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有沒有機會再和他們搶一次獅王，哈哈……”
“我也小時候也想過自己能夠成為一代大俠，懲奸除惡、為民除害的那種！”
“可後來去了武館，我連個馬步都紮不好，沒三天就回家了。”
“上麵的加1。老師傅第一天要給我開筋，疼得我直哭。我沒在那裡繼續學，岔劈著腿回家就跟媽媽告狀去了……”
“哈哈哈，薑哥！這些評論也太有意思了吧？”江人寶邊念邊笑，高興極了。
已經看完了他們整個節目的薑吉，對於自己手裡的藝人再一次掀起不小熱度的事情倒並不驚奇。
“是挺好的，你記得用他們的號適當互動一下。”
為了防止修四再互相艾特發些奇怪的內容，薑吉終於發揮了經紀人的看家本領，收走了他們的賬號。
“沒問題，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
江人寶這就開始和粉絲互動，瘋狂回複起來。
可……他沒想到粉絲們看見自己被回複非但沒有高興，還讓星熠趕緊把賬號交還給自己的偶像們。
原因很簡單，修四從來不發表情包，而且都叫他們這幫粉絲同誌，從不叫寶寶。
江人寶：……
難道叫寶寶就顯得很輕佻嗎？
離譜！
“不過薑哥，你說那什麼虛擬偶像演的節目也還算不錯，也有創新的地方。”江人寶看著另外一邊明顯是邀請了水軍硬捧、但仍舊比不上自家的關注度後，忍不住問道，
“你說……怎麼他們就沒能在輿論上占領高地呢？”
薑吉笑著看向一旁不知道將這些評論翻來覆去看了多少遍的江人寶。
“因為那些美好和拚搏的願望其實都深藏在人們的心裡，需要有人耐心的挖掘才能引起共鳴。”
“所以，修四借著這個契機把這一切從他們的心中喚醒，讓大家找回少年時勇敢的夢。”
“用歌曲、用舞台，用我們一切能夠利用的上的方式告訴粉絲，英雄不問出處，你的人生值得去拚搏……”
“而這些執念和感情、他們顫抖的指尖和汗水，都是沒有辦法注入到程序之中的，這才是最能讓觀眾感同身受的。”
“也可以說，去堅持做那些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就是偶像存在的意義。”
江人寶聽傻了。
“哎！看不出來啊薑哥。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文藝青年呢。”
其實。
關於偶像的意義，恐怕沒人比曾經登頂過的薑吉思考的更多。
“我哪裡是……”薑吉無奈的擺了擺手，“這隻不過是一個老朋友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而已。”
“要不是她，我恐怕早就在UPE那些人單飛之後寧可毀約也離開娛樂圈了。說不定，我現在還能是個什麼金融白領之類的呢。”
“彆開玩笑了薑哥，你這才華不去做偶像來做經紀人都已經埋沒了好嗎！”江人寶嘟噥著，“當年我還買過你們的不少專輯呢……”
“那我還得謝謝你小子的支持，是不是？”說到這裡，薑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又提起了笑容叮囑道。
“小寶，現在我們的修四能有這麼高的熱度，我覺得有一些廣告商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嗯……說不準一會兒《一戰成名》節目組還要給咱們來個電話什麼的。你就在這裡等著接電話彆亂跑，成嗎？”
“沒問題！這事交給我你還不放心。”
薑吉點了點頭，他轉身出門的時候終於壓下了眼底的猶豫神色。
在拐角處，薑吉給一個沒有存下備注的號碼撥去了電話。
“沒錯，我想好了。”
“嗯。一會兒我們街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