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燈光消失。
全場一片寂靜。
隨著黑暗中傳來的主持人報幕聲,觀眾的期待值也達到了頂峰。
“不是隻有我看出來這幫藝人都越穿越少吧！”
“修四會不會也……斯哈。”
“但我覺得這樣露就挺不上道的誒！”
“得了吧，難道讓虛擬偶像來參加直播節目就上道了？至少那些藝人的身材都是努力練出來的吧！”
觀眾還在吵個不停，和後台藝人一樣期待著修四的猛男秀。
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四位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呈現的舞台居然這麼……離譜。
修四在這一次表演中沒有使用絢麗的燈光，也沒有準備些什麼奇怪的道具。
音樂響起後,隻見白吉克不斷隨著燈光的偏移不斷的左顧右盼。
隨後,他的臉上流露出些許迷茫。
“網上遇見我的那個她，聽說她的芳齡一十八。今天本想來見麵，到了她說的地方卻始終找不著人在哪。”
白吉克麵對著評審台無奈聳肩,腳下的舞步也沒有片刻停歇，像是打定主意要追上對方的背影。
而最為巧妙的是,他的舞步好似一直在向前，可他實際上一直停在舞台中央。
白吉克微妙的表情配合著好似在追逐對方身影一般的舞步,將一個少年人未曾與心儀之人見麵的期待之感展現的淋漓儘致。
觀眾席傳來笑聲,而台下的評委卻坐直了身子。
彆看動作簡單，但能做到這麼傳神,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而且，這個選手,似乎不是舞擔出身吧？
而他的唱詞，也無處不在體現著對於未見之人的濃厚熱忱的感情。
隻可惜,不管白吉克怎麼努力追逐都無法觸及到遠處的那個背影。
他的步伐幾經變化，或急或緩,配合著唱詞和配樂，表達了極有層次的情緒。
就好像他特彆了解這種被人無視的情景。
白吉克的一段獨舞完畢。
全場觀眾和評委都寂靜了。
這是音樂劇？還是舞台劇？
他們瞬間想到了《歌王唱唱唱》裡四人的表演。
難道這就學來了？可要表達什麼呢……
全場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
燈光適時閃爍兩下,給觀眾心理緩衝的時間。
片刻後,幕布後方也隨著他的步伐出現了一個玲瓏有致的背影。
白吉克見到心中眷戀之人的影子終於願意靠近自己,便忍不住匆匆追了過去。
燈光忽滅。
另一側三個若隱若現的人影並不走進舞台正中,而是躲在了一頂假發在舞台右方竊竊私語著。
喬緩：“大魚眼看就上鉤，兜裡的錢可要抓緊摟！”
卓揚：“這次機會你彆錯過，準大學生是最好被彆人蠱惑！”
這一段“超級”反派的詞被二人交疊誦出，節奏極快的rap催的觀眾們喘不過氣的同時，幕布上也同時跳出了無數字句。
觀眾細讀片刻，瞬間一驚。
這竟然全是真實的聊天記錄！
“親愛的，上個月我給你買的禮物有點貴重，這個月我的手頭有點緊，你能不能……”
“寶貝……我這邊有個收益不錯的投資項目，你要不要去了解一下？”
“放心吧，你難道連我也不相信了嗎？”
“滴滴，您的銀行卡提現到賬2萬元。”
這是修四在取得一些網絡詐騙案受害人同意後展現出來的聊天記錄！
隨著畫麵上不斷跳躍出轉賬成功的提示，一道十分低沉的聲音從音響裡傳出。
而假發後邊的那兩個人慢慢抬起頭的時候，隱藏於黑暗之中的、寫滿貪婪的眼也在隨著燈光投射的方向不停轉動。
與他們視線相對時，有不少評審的心的心也隨之猛然一震。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隱藏在屏幕那邊的人在榨乾了自己手頭上的大魚之後，又要去找下一個受害者了。
表情僵硬的葉一未如同跟木偶一般，被兩人推著旋身上前。
背對著觀眾、身量高挑的葉一未被後麵兩個人把假發戴在他的頭上。
觀眾們還沒看清他的打扮，就被道具組推上來的紙框架擋住了他的身型，隻剩下一道朦朧的剪影。
遠遠看去，葉一未身上的確有一股雌雄莫辨的美感。
“你喜不喜歡我？”
葉一未開口便利用了美聲的唱法，高昂的聲線透著些尖銳。
“說出你的想法！全部告訴我！”
在喬緩和卓揚的和聲之中，葉一未的音調更像個女中音。
“自是願拚儘全力愛你，我可為你肝腦塗地！”
追逐愛人已經追到氣喘籲籲的白吉克單膝跪地，眼中卻還是那般雀躍。
眾人隻見到葉一未剪影中的左手緩緩伸出。
青澀少年的臉上浮起一抹欣喜，想要隔著屏風吻上他的指節。
鏡頭聚焦到葉一未的手上，剪影中若隱若現的木杆好似與他的手腕連接著。
而喬緩和卓揚適時的從兩側探出頭來，麵具上正勾勒著詭異的笑容。
原來，正是這兩隻從黑暗中伸出來的手牽動著葉一未的一舉一動。
沒等白吉克靠近，葉一未就將手縮了回來。
在後邊兩個人的操控之下，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畫框上隻剩下了一張空白的紙，其餘的什麼也不見了。
“不……等等我！”
少年因為愛人的離去而無比焦急，他毫不猶豫的追逐著那道背影。
還沒有識破這場陰謀的少年依然把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女人當做自己的摯愛，為他獻上鮮花、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鮮花隨時都能綻放，可你的表現卻讓我失望。”
“所謂真心說的都不痛不癢，你的敷衍讓我完全無法原諒！”
一路鮮花遍灑，木偶卻被人牽扯著、不停踐踏著少年的心，試圖從他這裡得到更多的利益。
在木偶又一次把鮮花丟在地上的時候，少年在臉上浮現出了無措的表情。
為了博對方一笑，少年狠狠一咬牙，將自己的錢包掏了出來。
一摞紙幣，被洋洋灑灑地拋上天空。
“不管你拿去做生意做投資都隨你的意，你與我之間的感情不是金錢能夠衡量比擬！”
少年帶著些許羞澀彆過頭去捧心高歌，真摯的歌聲回蕩在整個場館裡。
“我說我的愛人——你彆覺得我不認真——”
“我隻是有點笨，不想讓你素衣染塵。”
可就在他飽含熱情的眼睛回轉過來，落在一直隱藏在畫框背後的身影上的時候。
他臆想之中的完美愛人卻像失去了支撐一樣，癱倒在地。
少年人再次陷入了茫然，他本能地想要繞到後麵去將她攙扶起來。
那兩個一直躲在木偶背後、欺騙彆人財富的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貪婪。
他們在從黑暗之中連忙奔出，將地上散落的紙幣都攏進懷裡。
“你是誰？！”
不祥的預感讓少年的表情一冷。
“你總說是愛我，怎麼這點愛怎麼夠？”
“你說愛我就是愛我的一切，你記得要拿錢來湊！”
兩人抱著少年的錢，哈哈哈大笑著跑出了舞台正正的燈光。
少年似乎在這瞬間明了了一切，他捂著自己的胸口連連後退。
“居然，都是騙局？！”
“我的愛已錯付、靈魂無助……誰能幫我，逃離這份痛苦？”
少年人落寞退場，眾人麵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等到燈光再一次亮起的時候，剛才還在演繹著不同角色的幾個人卻都摘下了麵具。
雖然隻有四個人站在那裡，但是他們的氣場卻絲毫不遜色於有著更多人的偶像團體。
“預防網絡詐騙，學會鑒定謊言！”
“他們總說理財投資能賺很多錢，就算是親朋好友跟你說你也心眼多點。”
“即便是網上的女友告訴你，網站刷單兼職押金很少收入、很多一年就翻番。”
“你也一定要牢記。網友轉賬有風險，不要掉進殺豬盤！不要掉進殺豬盤！”
最後這一段節奏簡單、唱詞也朗朗上口的一段說唱重複到第二遍的時候，就連許多大眾評審都不由自主跟著節奏晃動起身體。
觀眾都已經能跟唱了。
“哈哈哈哈這也太上頭了吧！”
“笑死，我以為修四還會像以前一樣，沒想到還有新的活兒整！”
“小白演技真的不錯！卓揚和喬緩合聲也很絕啊！”
“葉一未的聲線可塑性好強！”
“我不得不說一句，喬緩演反派真的太像了，就好像他真的做過壞事一樣……”
“謝謝四位，我這就把昨天加到的網友刪了！”
四個人都知道打敗虛擬偶像的方式是製造噱頭，但他們沒有和其他藝人一樣，選擇用自己的身材去搏眾人的眼球。
他們隻是互換了彼此的身份，讓白吉克去主要表演、卓揚和喬緩負責rap，而葉一未則是演了個反串的木偶。
這次的節目雖然不像上次那樣技巧性極高，但是因為他們結合了舞台劇的表演方式、最終又升華了這個主題，讓這個節目看起來更加完整。
所以，一向對於選手們不假辭色的大眾評審也頻頻對他們點頭。
“你們的表現很好，除了主題之外……舞蹈的編排也很有意思。”
“我想問問你們，中間的那一小段是結合了傀儡戲嗎？”
坐在最右邊、幾乎未曾開口的評審——殷曉雅，問道。
喬緩大方承認：“是，靈感主要來自於木偶戲。”
沒什麼比木偶戲更能體現出網絡詐台前幕後操縱者的連帶關係了。
殷曉雅微微點頭，這個節目的確令她很滿意。
說滿意其實是她苛刻了，她還從沒見過這樣創新的木偶戲。
後麵的大多評委對這個節目表示了讚許，也有一些人也指出了他們這次舞台利用率不高的問題。
再一次被汗水浸濕了衣裳的修四默默在心中記下了這些點，準備在下一次表演中拿出更完美的表現。
四人故意沒有待的太久，而是趁著現場觀眾的討論高峰匆匆下台。
這下，當虛擬偶像再次登台的時候，不僅觀眾還在說著網絡詐騙的事，畢竟大家或多或少都見過，有許多評審甚至抬起手來微微遮擋住自己的表情。
上一個節目才剛說到預防網絡詐騙的事情，這網絡時代的產物就上場了……
說實話，他們本就不讚成在人和人的舞台比拚中間塞這種虛擬人上場，可礙於節目合約也沒法直接提出來。
雖然他們第一次見虛擬偶像上台的時候著實震驚了一把，可在座的都是在娛樂圈混了這麼久的，通過這些天關於這個虛擬偶像團體的營銷走向，也大概明白是什麼成分了。
虛擬偶像本身很有前景，也值得很多人喜愛，可製作這個虛擬偶像團體背後的人，吃相卻有些過分難看了。
殷曉雅和她的師父也看了那場虛擬偶像的直播，如她們這種在娛樂圈浸淫多年的老藝人一眼就發現了蹊蹺。
那些虛擬偶像隻是按照提前設定的程序互動，開個直播仿佛放視頻一樣。
而且直播時間極短，總共不過二十分鐘。
放在真人身上，絕對會被打上不敬業的標簽。
可光是這樣也就罷了，她當時就發現那些打賞大金額的榜上大哥都是某個水軍公司的熟人。
她動用自己的關係問了問，原來那幫人也都有份參與這個虛擬偶像的項目。
有了這些大金主砸錢，才有好多真路人紛紛打賞，這就和那電影裡的話一樣——“事成之後，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
說難聽點，這就是詐騙路人的行為，不過，說好聽點，這也算是主播界的潛規則了。
可更惡心的是，直播間的彈幕會不時蹦出境外□□、借貸甚至帶顏色的網站地址刷屏，不少盤口還是用虛擬偶像和彆的主播連麥pk勝率做賭注的。
當時流量很大，就算是誤點，也一定有很多人去那些網站看了。
房管雖然看到這些刷屏網址的僵屍用戶都會封號，但總慢一步，很難不讓她想到這和虛擬偶像背後的運作團隊有什麼關係。
總之，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也隻能說明一件事：搞這個虛擬偶像的幕後推手為了追求回報，已經急了。
——當然，這一切隻是猜測，她根本沒有證據，也不太可能有證據存在。
但她奇怪的是，修四是怎麼知道的？
這事兒才過去多久啊，那些人即使點進了那些網頁，應該還沒被騙到呢。
難道修四就是要讓他們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