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悅喜歡上許幼鳶的時候, 許幼鳶不過是個還沒減肥成功的普通大學生, 和學姐一塊兒做遊戲賺了第一桶金, 買了當年十分流行的掌機和芯片之後, 剩餘的全都交給家長, 然後繼續沉迷在遊戲裡。
時悅記得那時候許幼鳶就已經有了“重塑宇宙”的最初概念, 時悅來補習做功課的時候，許幼鳶就拿著筆在水墨屏上畫畫。
時悅永遠都記得她問許幼鳶在畫什麼的時候，許幼鳶說：
“這是我腦子裡的宇宙。”
剛上初中的時悅, 正是對這個世界迸發強烈好奇心的年紀，不懂的事情問爸媽問姐姐，漸漸地家裡人已經回答不上她的疑問。
對於這個星球和宇宙，時悅腦子裡有無數難以填平的溝壑，而且所思所想和普通的小孩完全不同。彆的小孩還在理解表麵時, 她就已經在研究規則了。
時家的父母覺得小女兒就像是時悅外婆重生，她外婆自小也是絕頂聰穎，是現代人工智能的奠基者之一。
父母無法解答她的疑問，她也不再為難家人, 開始獨自向世界更深處探索。
考試門門第一, 還是省青少年女子100米短跑記錄的保持者。獲得了很多專利, 看了變形金剛這部電影之後，回家就組裝了屬於自己的變形金剛。
天才少女, 國之棟梁, 這是她小時候聽到最多的讚美。
隻要她能想到的, 幾乎沒有做不成的。
人間好無聊, 少年時代的時悅感受到的不是成長的愉悅，而是所有事都經不起她一琢磨的無聊。
升入初中之後，本以為進入科技實驗班能夠學習到更多更複雜的東西，身邊的同學們也能不一樣，但是上了幾天的課後她驚訝地發現，課堂上所說的東西全都是她兩年前就已經自學過的。
麵對第一次摸底考試的考卷，溜完一遍之後，時悅知道這份考卷她能得滿分。
滿分實在太沒意思了，拿著滿分的試卷，再一次成為“天才少女”更沒意思。
她想當個差生，當最後一名吊車尾的，她想看看到時候父母會是什麼反應，肯定是她沒見過的模樣。
不過第一次考試就考最後一名有點太假了，通過這段時間對同學的觀察，時悅控製了一下分數，先考個中遊試試水。到時候爸媽該著急，她就能趁勢跟爸媽說想找那個姐姐補課。
據說姐姐的那位朋友已經進入SQUALL，正在試用期，還是挺厲害的，時悅對她有點感興趣。
大名鼎鼎的SQUALL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遊戲公司，是所有做遊戲同行的夢想。能夠進入這個公司試用，職業生涯已經有了很好的開端，非常讓人羨慕。她爸媽就一直在家裡嘮叨，說幼鳶多麼多麼厲害，希望咱們家小悅以後也能和她一樣。
就是那個胖姐姐啊……時悅當時想著，人不可貌相。上回在小區門口看她一個人買了三人份的雞蛋仔，還是多加芝士的雞蛋仔，還以為她最大的技能是吃呢。
等成績一掉，時悅就有借口去找那個人補習，看看她是什麼樣的人了。
反正無聊。
許幼鳶是個非常耐心的人，無論時悅問什麼她都會耐心解答。
許幼鳶擅長的領域是遊戲製作，對於時悅喜愛和關注的人工智能隔行如隔山，時悅當然知道這件事，有時候故意會問一些人工智能專業方麵的事情來“為難”一下許幼鳶，她就想看看這個看起來好脾氣的人什麼時候會不耐煩。
成年人都很虛偽。
時悅小時候就是這樣覺得的。那個從樓上丟了一包裝滿了紅油漆的氣球下來，正中她腦袋的同學還能在老師麵前直接承認是因為討厭她，討厭她每次都考第一，讓他被爸媽罵了才報複。而他媽來學校各種道歉，還給時悅一包她一點都不愛吃的奶糖後，拉著兒子回家時偷偷說：“下次想這麼做也彆被抓到。”
時悅看著這對母子的背影，覺得這個男孩起碼直接表達了討厭，相比之下他媽更讓人惡心。
這世界的主要核心的規則都是由大人製定的，虛偽的大人能折騰出什麼美好的世界嗎？
有段時間時悅很喜歡看紀錄片，地球上的許多物種因為人類的關係在飛速滅絕，人類是地球之癌，這話時悅很認同。
時悅討厭人類社會和文明，對人工智能非常癡迷。
她想打造一個全新的世界，而在看超級英雄電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或許會成為人類最大的敵人，讓全世界陷入危機的大反派！
切斷少年時期的時悅大反派夢想的人，正是許幼鳶。
時悅用無數明明知道答案的專業問題去為難許幼鳶，就是想看她原形畢露。沒想到許幼鳶的原形的確暴露了，卻和她想的不一樣。
一些當時答不上來的問題，許幼鳶也沒有敷衍小孩隨便回答，而是讓她等一等，去查好之後再告訴她。下次再去許家的時候，許幼鳶真的將遺留的問題全部都告訴她了。有時候答案是對的，有時候也不太正確，時悅問她怎麼知道的，許幼鳶說上網查，或者問同事。
“但是和我查到的不一樣哎。”時悅還打算繼續為難她，不揭露她的壞脾氣不罷休。
“是麼，那我再查查看。”許幼鳶依舊沒有任何惱怒和不耐煩。
“既然不能確定正確答案，就彆告訴我啊，不怕誤導小孩嗎？”時悅特彆喜歡觀察成年人，她知道對成年人說什麼樣的話會激怒對方。
“嗯……”許幼鳶也有點沒料到小孩兒會批評她，想了想道，“你說得隻對了一半。這世上沒有絕對正確的事，隻有現階段普遍被認可的事，我們一般都在普遍被認可的事上繼續討論。當然，保持著繼續探索的態度絕對是一件好事，說不定有一天你會成為改變所有人觀念，甚至是全世界的那個人。”
時悅並沒有在許幼鳶身上收獲她想要的那種樂趣，卻得到了另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知。
在許幼鳶身上她發現了人類不同的模樣，原來在人類之中還有這樣的人。
原來這讓她討厭的世上，還有讓她喜歡的人。
……
彩英的怨念值在時悅的擁抱下漸漸降到了“50”以下，她從許幼鳶的身體裡離開了。
“我不配被這麼好的人擁抱。”彩英躲到一旁，慚愧地低下頭。
許幼鳶重新獲得了角色的控製權，時悅的擁抱卻沒有停止。
“好了哦你。”許幼鳶好不容易從她的懷裡掙脫出來，點了點時悅的腦門，“力氣也太大了吧，抱得我好痛。而且這關還沒過好麼，彆太輕敵。”
時悅鬆了鬆胳膊，看許幼鳶的虛擬形象變了回來，也不放開她：“那個人是誰啊，告訴我我才放開。”
“什麼是誰。”
“那個改變你人生的人啊。”
許幼鳶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是你姐好麼，你親姐。”
“啊？我姐？”時悅怎麼會想到許幼鳶和時冶平時看上去就是一般的損友，沒想到還有這麼深的羈絆。回想許幼鳶對時冶在意程度，對ps掉姐姐照片那件事也沒什麼愧疚了。
“好了，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該鬆手了吧。”
時悅很不樂意地放開她。
許幼鳶回頭看失落的彩英，她依舊還有50的怨念值，這最後的怨念值該怎麼解開？
【係統提示：找到小喬的怨靈，解開小喬和彩英的心結，方可通關】
係統提示及時推了進來，讓許幼鳶少死不少腦細胞。
“小喬的怨靈會在哪裡？”許幼鳶直接問彩英，“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嗎？”
彩英搖頭：“404公交車出事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時悅道：“說不定線索會在404公交車上，咱們去公交車上找找線索吧。”
許幼鳶同意她的想法，打算離開鬼山大學。
“我也去！”彩英道，“我也想知道真相……”
時悅：“現在想要知道真相，所以你也是明白小喬的事另有隱情吧。當初怎麼那麼糊塗，說殺人就殺人？”
彩英低下頭沒說話。
“好了，現在教訓她也沒有意義，走吧。”許幼鳶和時悅帶著一隻鬼往外走，此時探照燈已經隻剩下兩盞還有一格電，她們黏在頭頂上，站在校門口的公交車站等待著。
寒風刺骨，許幼鳶忍不住打哆嗦。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公交車，時悅擔心會不會沒有車了，許幼鳶確信：
“肯定會來的。咱們已經進入到最後階段，隻要走的路線沒錯，就一定會觸發劇情。”
果然，被冷風吹了近20分鐘，東方開始泛出微微晨光的時候，404公交車再次出現了。
等公交車進站，兩人一鬼上車時，彩英看了一圈，說小喬並不在這裡。
“不在？”許幼鳶也驚訝了，“難道我們想錯了方向？”
時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到了手背上許幼鳶畫的櫻花花瓣，想到了什麼，問彩英：“你和小喬有什麼約定嗎？有什麼地方是你們經常去的，對你們而言都非常重要的地方？”
彩英脫口而出：“鬼山後山的小公園……我和小喬曾經約定，在她生日那天要一起去那裡看日出的！”
“你向她告白是什麼時候？”
“她生日的前三天，她當時說想要冷靜一下，就走了。後來我一直想要見她沒能見到。她生日前一天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給她買了生日禮物，卻看到她和那些總是欺負我的人一起上了404，打算去鎮上。其中一個人跟我說，讓我彆再纏著小喬了，小喬覺得我惡心。”
許幼鳶：“所以你就相信了這個人的話，懷著怨念自殺，變成厲鬼，在小喬返程的時候殺了她，以及404上的所有乘客？”
彩英默認。
“小喬在後山公園。”時悅很確定。
天快亮的時候她們抵達了後山公園，彩英急切地尋找小喬的身影，終於發現小喬的鬼魂獨自坐在長椅上，麵對著即將放亮的東方。
彩英不敢上去和她相認。
“小喬！”時悅替彩英喊了一聲。
小喬慢慢回頭，清冷又美麗的臉上本是一片混沌和茫然，在看到彩英的一瞬間立即綻放出光彩。
“太好了——”小喬撲向彩英，“太好了，你終於來了！我在回來的時候迷路了，還以為趕不及和你一塊兒看日出。你看！”小喬指著日出的方向，“是不是特彆美！”
初升的太陽光映在彩英鋪滿眼淚的臉龐上，壯麗中帶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