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夏意還在琢磨怎麼和許沐晨交流感情呢,天快黑的時候趙大剛就帶著好消息回來了。
趙大剛在機械廠裡挺嚴肅認真的一個人，也挺能唬人的，但一進家門就變了樣兒，哪怕在外頭的時候還端著,這一進門臉上就笑開了,“夏意,你猜爸爸帶什麼好消息回來了。”
最近家裡事兒不少,趙大剛同誌因為趙夏意和許沐晨相親成功心情一直很不爽,現在居然很高興。
趙夏意瞥了他一眼,“難道許家來說不樂意了？”除了這個趙夏意真的想不到有什麼事兒是讓她爸特彆高興的。
“瞎說什麼！”趙大剛臉直接拉下來了,“隻有咱們嫌棄他的份兒，他憑啥嫌棄咱們。”
俗話說的好莊稼是人家的好，孩子永遠是自家的好,在趙大剛眼裡他閨女那就是最好的姑娘了，“是隋鵬飛家裡被人舉報了。”
趙夏意來了精神，“趙廠長,說說。”
趙大剛哼了一聲，“下午的時候知青辦和委員會的人就去了他家，說是有人舉報他們家隋鵬飛按照規定幾年前就該去下鄉,但是人沒去報名,隋建強反而利用職權為自己兒子安排了工作,占了其他人的工作機會,是非常不道德又違反規定的行為。而且這舉報信不光送到委員會去了，在知青辦公室大院和委員會大院的公布欄那裡都貼上了,一些要下鄉的青年不樂意了，紛紛跑去要求不下鄉，兩個部門想不調查都不行,而且這幾年主動下鄉的人太少，上頭很重視這事兒，現在抓著典型了，肯定要好好調查。”
說著趙大剛鬱悶道，“現在外頭有人居然懷疑是我們家乾的，我們是這樣的人嗎？”
趙夏意點頭附和，“您說的沒錯，我們肯定不會這麼乾。”
“真不是你？”趙大剛納悶兒了，“這事兒肯定不是我和你媽乾的，也不是你乾的？”
趙夏意搖頭，直呼冤枉，“我連門兒都沒出。”
這事兒隨便問問就能知道，趙夏意幾乎在被窩裡呆了一天。趙大剛皺眉，“那是誰。”
趙夏意心裡有猜測，但也沒說，因為沒啥必要，最重要的是看著狗咬狗的戲碼很精彩，比看千篇一律的電影好看多了。
她決定後麵多關注一下，隋鵬飛沒等她出手就下鄉，這結果可是很不錯了。
等劉麗榮回來的時候又多了一些信息，“這次隋鵬飛估計真得下鄉了。”
想要不下鄉是有條件的，要麼家裡有其他人下鄉下鄉了，要麼有單位接收，而舉報的人也知道隋鵬飛上班好幾年了，然後對方不光舉報隋家沒出人下鄉，還舉報隋建強濫用職權任人唯親將家裡的孩子都安排進廠裡了。
這事兒可大可小，但能做到廠長的位置難免會有競爭對手，沒借口也就算了，自己做會惹人嫌疑，現在有人乾了，又有趙家這個現成的嫌疑人，那還有什麼顧慮，不踩上一腳都對不起自己。
於是乎，下午剛接到舉報，委員會就有人通風報信，然後好幾封舉報信都給送過去了。
然後一調查，好家夥，三個孩子，全都給安排了好工作。
那可不行，現在下鄉的人那麼少，憑什麼你三個孩子一個也不去。於是也沒人給隋建強反應的機會直接上門去。
不過按道理來說隋家也可以讓倆閨女去下鄉，問題就在於舉報的人還把婦聯的牽扯進來，意思是害怕隋家用閨女頂替，做出看不起婦女的行為。這種事兒多的很，也不見得她們行動，到了這時候卻都冒出來了，隋家知道，但是也隻能吃這啞巴虧。
人家知青辦的意思很明確，就該由最開始附和下鄉條件的孩子下鄉，哪怕隋鵬飛上班了也不行，必須得去廣闊的農村貢獻自己的力量。
你說隋鵬飛以後走技術路子，正好，鄉下也缺技術員，反正得下鄉去，農村有廣闊的天地可以讓你大有作為。你不服氣？那就是不遵守國家的政策，這是非常錯誤的行為。
不管是隋鵬飛還是隋建強都不敢說這個不對。哪怕這樣乾的不止他們一家，他們也不能反駁，不能當這出頭鳥。因為隻要他們敢冒這頭，那先批判的肯定也是他們。
趙大剛樂了，“那可好，隋建強估計塞錢也不好使了。”
其實趙大剛和隋建強以前關係也不錯，從隋鵬飛和趙夏意處對象開始，兩家的關係比以前更密切，兩個廠長關係也好，兩個廠的合作也更加密切。隻不過隨著倆孩子分了，隋家又先一步將責任推到趙夏意身上，護犢子的趙大剛就不高興了，直接和隋建強翻了臉。
現在隋家倒黴，趙大剛高興的不得了。
劉麗榮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不定鄭秋還能和隋鵬飛作伴兒呢。”
說著她皺了皺眉，“就不知道那個王倩倩是怎麼打算了。”
聽這話趙夏意看了她媽一眼，“我覺得王倩倩可能會跟著下鄉。”
劉麗榮不是很相信，疑惑道，“還有人心甘情願下鄉的？”
“怎麼沒有。”趙夏意說，“我之前不就一門心思的想下鄉？”
劉麗榮一噎，瞪了她一眼道，“就知道你沒個好屁。”
趙夏意樂了，“我就打個比方，興許他們的愛情情比金堅，什麼事兒也分不開呢。”
一切都打算的挺好，工作，未來公公給安排了，嫁妝，也成功從她媽手裡拿到手了，結婚證下午也剛領了，但為什麼就領個證回來隋鵬飛就要下鄉去了？
王倩倩一直都很清醒，知道她為什麼要嫁給隋鵬飛，是因為很愛隋鵬飛，而且隋鵬飛長的好看嗎？
當然不是，王倩倩很清楚，她就是因為隋鵬飛有個好爹，能給她安排工作留在城裡，否則她怎麼可能嫁給隋鵬飛受這些委屈。
現在隋鵬飛居然要下鄉？
那她怎麼辦？
知青辦的人說了，“我們調查過了，王倩倩同誌也是該下鄉的，而且你的工作也是隋建強同誌安排的，不作數，你倆都得下鄉。”
王倩倩的心直接就涼了，但她決斷做的很快，既然要下鄉又已經領證了，她也不可能說再和隋鵬飛分開，說不定還能賣一波好媳婦的人設，等下鄉後她再趕緊懷個孩子，到時候看在孩子的份上，隋家還能不把他們弄回來？
王倩倩握著隋鵬飛的手說，“鵬飛，不管去哪下鄉，我都陪著你。”
這麼一句話，不光隋鵬飛感動，就是黃翠娥對王倩倩的不滿也少了許多。
兒子要下鄉最心疼的就是她這個當媽的了，下鄉後各種不便，生活又苦，彆的不說，吃飯洗衣服就能讓她擔心死，她又得上班，能有個人在身邊照顧那就再好不過了。
果然，隋鵬飛說，“倩倩，我們不分開。”
他們情況特殊，又都要下鄉，就算是知青辦的人也不好說把人新婚的小夫妻給分開。
這事兒傳播的很快，不過一天的功夫這一片的人就都知道了。
當初有多少人嘲諷趙夏意，現在就有多少人嘲諷隋鵬飛。
不少人都說趙夏意得虧是分手了，不然豈不是得跟著下鄉受罪去？
趙夏意不以為然，一大早的猜測許沐晨還會不會主動上門，結果等了一早上也沒等到人，趙夏意無聊，便隻能學習，反正出門是不能出門的。
中午的時候劉敏茹過來了，拉著趙夏意的手就說，“幸虧你跟隋鵬飛分了，誰能想到他竟然是個亂搞男女關係的，現在還被人舉報要重新下鄉了，活該。”
趙夏意嗬嗬：“沒錯，就是活該。”
“也不知道是誰舉報的。”劉敏茹頓了頓，覷著她的表情說，“這事兒真的跟你無關？”
趙夏意舉手發誓，“天地良心。”
這下劉敏茹更好奇了，現在外頭猜測說是趙夏意落井下石，畢竟這事兒是趙夏意能做的出來的，結果趙夏意發誓說不是她？劉敏茹糊塗了，“難道還有人跟他有仇？”
一般來說，乾部的孩子大半安排工作避免下鄉了，像隋鵬飛這麼倒黴的還真的不多了。
趙夏意知道點原因也沒說，隻能道，“說不定他們家得罪什麼人了，跟我們家卻是沒關係的。”
得罪誰了？
當然是鄭秋了。
隋鵬飛不跟趙夏意好了反而突然和王倩倩搞在一起要結婚了，鄭秋不嫉妒瘋了才怪呢。
就是不知道鄭秋接下來會怎麼辦了，不過趙夏意覺得鄭秋既然知道劇情，那很有可能會想辦法和隋鵬飛分配到一個地方去，來一出虐戀情深……
呃呃……倒不如說是知三當三。
不過鄭秋和王倩倩屬性一樣，隻不過現在一個轉正，一個還在掙紮期，就隋鵬飛的尿性很有可能中招，可惜他們下鄉後就看不到這樣的熱鬨了。
劉敏茹話音一轉，“不說他們了，聽說你相親了，就是大院的那個許沐晨？”
趙夏意點頭，“沒錯，而且已經相親成功了。”
“真的？”劉敏茹有些驚訝，“那你們之後相處了嗎？”
趙夏意搖頭，“沒有。”
劉敏茹又問，“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趙夏意：“不知道。”
劉敏茹再問：“那你們如果結婚了你會隨軍嗎？”
靈魂三拷問，趙夏意現在一個都不想回答也沒法回答。
倆人統共見了沒幾次，也就相親的那天說話了，說的話也不多，得知的信息就更少。而這三個問題怎麼也該相親成功後倆人商量一下，結果人家昨天主動來喊她了，又被她給嚇跑了。
趙夏意就很鬱悶，心裡有些埋怨隋鵬飛為什麼今天不再來一次。
劉敏茹瞧著她這樣子覺得稀奇，“原來你也有這樣的時候，以前你和隋鵬飛在一起的時候可沒這樣過。那時候大家都說你倆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很般配，但你好像並沒有那麼喜歡他，現在看你這樣子倒是對這個許沐晨很上心，這是個很優秀的人？”
優秀的人嗎？
趙夏意想了想，她似乎對許沐晨的了解真的不多。但她仍舊認為許沐晨是優秀的，而且不光優秀還是個善良的人。外表冷冰冰，內心卻是溫暖的，她不過是說兩句大膽的話臉都能紅到耳朵根兒，比她所見過的男人都單純一些，這樣的男人沒道理不優秀。
“當然，許沐晨真的非常優秀。”趙夏意的聲音裡滿是自信，“優秀又溫暖的男人，是值得我喜歡的。”
筒子樓的房間並不隔音，倆人坐在客廳裡聲音也沒有收斂。站在門口仔細聽就能聽到微弱的聲音。
隔著一道門，許沐晨站在趙家門口屈著的手指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來。
趙夏意同誌說他非常優秀，而且優秀又溫暖，是值得她喜歡的男人。
他是嗎？
他真的優秀嗎？
許沐晨也不知道。
小時候很多人都說他是傻子，因為他有時候一天都不說一句話，彆人打他也不知道還手也不知道哭，也有人說要不是他爺爺奶奶有本事，他根本成不了營長。
即便是部隊上，也有人私下說他悶，悶的可怕，悶成這樣絕對不好娶媳婦。
哪怕是相過親的女同誌，見到他這樣後臉上會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些直接拒絕，有些不知為著什麼樣的目的委曲求全的說想和他交談。
委屈什麼呢，無非是他爺爺奶奶的身份，讓對方覺得有利可圖。
但趙夏意不同，除卻之前趙夏意主動去家裡找他的事兒，相親時候的相處讓他很自在，往常會出現的緊迫感忐忑感沒有出現。
趙夏意看他的時候沒有覺得奇怪，雖然在一點點引著他說話，卻不讓他覺得反感。
現在趙夏意說喜歡這樣的他。
那他配得上這樣的趙夏意嗎？
許沐晨也有些迷茫了。
過了半晌樓梯那裡傳來腳步聲，許沐晨想著趙夏意這裡有客人在，那他還是回去好了。
曹大娘因為許沐晨那張臉多看了一眼，“那是不是大院兒的許沐晨？”
曹思米點頭，“是他。”
“看著也不傻啊。”曹大娘說，“看來傳言有誤，興許長大了就好了。”
對曹大娘的猜測曹思米忍不住翻個白眼，“這話您可千萬彆往夏意跟前說，她可聽不得這樣的話，真要是傻的，你覺得趙夏意能答應？趙廠長能答應？”
“也是。”曹大娘遂不說了，“你倆一般大，你也得抓緊了。”
曹思米頓時頭疼。
趙夏意不知道許沐晨來過，劉敏茹走後便睡了晌覺下午看書學習。
隻是她天生讀書的天賦不高，看一會兒書就覺得無聊無趣，東摸摸西看看，一下午的時間很快也就過去了。
而許沐晨從機械廠家屬院出來，也沒回去，在外頭閒逛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去。
一下午的功夫他都在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和趙夏意合適不合適的問題。
他的問題他也知道，有時候不是不想改，但有時候他根本控製不了自己，這人和人交流和在戰場上還不一樣，人到了跟前還是不知道怎麼說。
他很怕配不上趙夏意的喜歡，這讓他很不安。
相親之後的兩天，趙夏意和許沐晨幾乎沒有交集。
第四天的早上，許沐晨沒來，趙夏意坐不住了，狠了狠心起個大早，飯都不吃就往大院兒那邊堵許沐晨去了。
對許沐晨來說，一年四季都會早起訓練，也是湊巧，趙夏意才到大院兒所在的街上就看見許沐晨迎著北風跑出來了，趙夏意笑道，“許沐晨同誌。”
許沐晨微微抿唇跑到了趙夏意跟前，疑惑的看著她：不是不想跑步訓練嗎，怎麼這麼早出來？
可惜許沐晨沒說，趙夏意會錯意，以為許沐晨問她來乾嘛，趙夏意道，“我們倆是相親成功了吧？”
許沐晨臉頰微紅點點頭沒有否認。
趙夏意心中歎息，接著問，“那你對我還算滿意？”
許沐晨雖有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唉。”趙夏意歎了口氣，“你這樣我還當惹你厭煩對我不滿意呢。”
許沐晨擰眉，“沒。”
趙夏意挑眉，“那你怎麼都不來找我？”
“找了。”許沐晨看著她，不知道怎麼解釋。他不喜歡說話，可又擔心若不解釋對方會誤會，“你家有人。”
趙夏意一愣明白過來，原來昨天中午去找過她，當時劉敏茹正好在。趙夏意原本低落的心情頓時好過一些。
然而下一秒趙夏意想起她和劉敏茹的談話，忍不住盯著許沐晨看，“那你聽見我們倆說的什麼話沒？”
許沐晨不吭聲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但他說不說都不重要了，趙夏意從他表情猜測出來了，心裡也挺高興的，“看來是聽見了，我的確挺喜歡你的，我們都處對象了，你是不是該主動點，彆老讓我主動啊，不然我會以為你並不喜歡我呢。”
許沐晨耳朵紅的都要滴血了，他本身就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碰上趙夏意這樣大膽熱烈的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敢去看趙夏意的眼睛，微微點了下頭。
趙夏意頓時滿意了，她打量許沐晨，“你每天都要訓練？”
許沐晨點頭。
趙夏意嘖了一聲，“我不喜歡早起也不喜歡訓練，但你早飯後能帶我出去玩嗎？”
怕他不理解，趙夏意又補充一句，“處對象都是這樣的，一起出去逛公園，一起遛馬路，一起看電影，一起說說話，這樣才能增加相互了解的機會不至於隻見一次就結婚了，這樣說你懂嗎？”
許沐晨不好意思的點頭，“懂。”
“那我回去等你。”趙夏意說完便走，許沐晨站在那裡迎著風心頭微微發顫。
她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很好看。
按照原來的路線跑了一圈，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跑三圈，許沐晨回去照例回屋洗澡，然後換衣服的時候犯了愁。
出去處對象要不要換身其他的衣裳？
樓下，許根生小聲跟曹慧蘭說，“有點不對勁。”
曹慧蘭問，“哪裡不對勁了？”
許根生小聲說，“平時出門跑步至少得半小時，回來還得打沙包半小時，但今天他回來身上沒那麼多汗，也沒打沙包。”
“興許是累了？”
許根生白了她一眼，“你孫子天天跟牲口是的，跑那麼點路程還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