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也預示著許沐晨離開的日子近了,紡織廠工會考試的日子也不會太遠。
因為趙夏意難得認真和重視,原本想指使趙夏意乾這乾那的劉麗榮也舍不得指揮她了。
私下裡還覺得非常欣慰,覺得他們的孩子終於長大了懂事了,還跟趙大剛好一通感慨,就差激動的掉眼淚了。
趙夏意不知父母想法,她的日子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連劉敏茹叫她出去玩都沒去,將一心隻讀聖賢書詮釋的非常完美。
每天兩點一線,趙家,許家。
也因為分彆的日子沒多遠,一向做事認真的許沐晨也不由著趙夏意渾水摸魚了,在許家的時候必須認認真真學習,哪怕趙夏意看的是紡織類的書籍,許沐晨也會偶爾抽查。
這就使得趙夏意哪怕想胡亂應付都不行,因為許沐晨沒學也不知道重點,隻會隨手翻一頁,隨機抽查。
若是不會,許沐晨就會變得更沉默,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趙夏意的時候讓她招架不住忍不住心虛,似乎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當然,做對了也有獎勵,獎勵是趙夏意提的,她說,“獎勵先存著,等你要走的時候再說。”於是趙夏意的本子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空心小花朵,就等以後集的多了再慢慢討要獎勵。
不知道為什麼,當聽到趙夏意說這話的時候許沐晨就想起趙夏意說夫妻間冷戰後男人該做的事兒,他這些天腦子裡一直回蕩那第三種方案,那麼趙夏意說的是那種方案嗎?
臘月一十八的時候,知青辦關於知青們年後下鄉的地址終於公布出來了,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的曹大娘等孫女一回來就問道,“你知道這次下鄉隋鵬飛和誰去一個地方嗎?”
曹思米笑了起來,“這事兒我還真知道,肯定是和她愛人啊。”
“不是。”曹大娘又追問,“其他人。”
曹思米樂了,“還有鄭秋,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鄭秋居然和他倆分到一個地方去了,說不定還能去一個生產隊呢。”
“鄭秋?”曹大娘震驚了,接著想了想鄭秋以前的反常,半晌才拍了下大腿說,“這可真是……難道鄭秋看上隋鵬飛了?這丫頭藏的可真深,以前沒這苗頭啊。而且隋鵬飛都結婚了,她還能怎麼著啊。”
可原來隋鵬飛還是趙夏意難得對象呢,若不是這個解釋,又怎麼解釋這種巧合?
曹大娘活了一把年紀,又被趙夏意提醒過,若不知道這中間有貓膩那才怪了。
曹大娘呸了一聲憤恨道,“說不定鄭秋對隋鵬飛早就懷了不好的心思了,結果沒想到冒出來個王倩倩截了胡,看這樣子鄭秋打算再把人搶回來?”
“不能吧?”曹思米不敢相信,“被人發現可是要被打破鞋的,鄭秋那麼聰明的一人能犯這種傻?”
曹大娘心想,更傻的事兒多著的呢,隻稍微這麼一想都能猜出鄭秋的意圖來了,也不知道那當爹媽的怎麼想的,竟然就這麼由著去?
趙小娟夫妻開始的時候沒往那方麵想,後來在外頭聽到了風言風語,說不止一次看到鄭秋去找隋鵬飛,這才急了,一下班就將鄭秋喊了出來,臉色鐵青道,“鄭秋,你去找過隋鵬飛?”
鄭秋知道她媽這麼問可能已經聽到了什麼也就沒隱瞞,直接點頭道,“我是找過他。”
眼瞅著趙小娟要發飆,鄭秋忙解釋道,“媽,我之前不就跟你說過我和鵬飛的事嗎?原本我計劃的好好的,隻要趙夏意那死丫頭下鄉了,隋鵬飛肯定得變心,到時候就是我的機會。隋家雖然比不上舅舅家,但舅舅隻拿我當傻子,舅媽把我當哄閨女的玩具。隋家就這麼一個兒子,隻有嫁入隋家,咱們鄭家才能真的變好。再怎麼說兒媳婦算是一家人,外甥女永遠是外人,隋鵬飛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我有信心把他哄好了,把他哄好了,隋家人還能不重視我?誰知道突然冒出個王倩倩來,我當然要去問問。至於那些背後傳是非的人,您可不能由著他們壞我名聲,我找是找了,名義上也說為我表姐抱打不平,可不是為這事兒。”
鄭秋的小心思之前的時候趙小娟就看的清楚,隻不過有利可圖她也就沒阻攔,頂多到時候說趙夏意在鄉下重新找了,那隋鵬飛重新找一個也就不是問題了。
但她沒料到隋鵬飛都結婚了鄭秋還來這一出。
她還以為鄭秋堅持要去豫省是因為離得近那邊日子也好過,方便日後回城呢。
誰知道今天突然有人說隋鵬飛也去那邊下鄉了,而且傳言說鄭秋不止一次去找過隋鵬飛。
這可把趙小娟氣壞了,萬一被人抓住把柄舉報了,那就是搞破鞋,全家都得跟著倒黴的。
趙小娟冷著臉道,“可隋鵬飛都結婚了,你還這麼做乾什麼,還不如換個對象重新找難道不好嗎?”
鄭秋哼了一聲,“媽,您想想,除了隋鵬飛,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答案自然是沒有的,趙小娟想了一圈也找不到比隋鵬飛更好的了。
豐城的確有不少的廠子,但那些廠裡的乾部家的孩子不是他們這種家庭認識的。在認識的有本事的人裡頭隋鵬飛耳根子軟,家裡條件也是最好的。
趙小娟沒吭聲,等著鄭秋繼續往下說。
鄭秋覺得在這種時候她該爭取到她媽的幫助和支持,便說,“媽,王倩倩和隋鵬飛結婚是怎麼一回事兒您就猜不到嗎?您覺得隋鵬飛他媽能看得上王倩倩嗎?”
之所以能和隋鵬飛結婚,是因為隋鵬飛和王倩倩摟抱在一塊的時候被人看見了。鄭秋可不覺得這是意外,肯定是王倩倩的陰謀詭計。黃翠娥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卻被王倩倩用這事兒拿捏住了,不得不讓隋鵬飛結婚,她覺得隋家不管是哪個都不會讚成這婚事。她家裡條件是比不上趙夏意家裡,但家世清白,父母都是工人,還有個當廠長的舅舅,可不像王倩倩家裡就一個寡婦媽帶著倆孩子過日子。
“要是隋鵬飛知道這是王倩倩算計好的,你覺得他還能喜歡王倩倩嗎?”鄭秋看著她媽說,“下鄉後離著遠了,鄉下也不比城裡,我有信心能神不知鬼不覺得把隋鵬飛的心拉攏過來,等日後我們倆一起回城,把王倩倩留在鄉下就是了。”
她想的很好,趙小娟卻有些猶豫,“可王倩倩也能回城啊。”
鄭秋嗤笑,“隋鵬飛能回城是因為有本事的爹媽,我不是還有舅舅嗎?等那時候我們哭求一下,舅舅也不想丟臉就把我弄回來了。王倩倩她有什麼人能把她弄回來的?”
好吧,趙小娟被鄭秋說服了,笑了聲說,“不愧是我閨女,想的就是長遠,你放心,你是我閨女,你媽肯定盼著你好的,等你走的時候媽多給你一百塊錢。”
不管在城裡還是鄉下錢都是好東西,沒有錢寸步難行。尤其鄉下條件艱苦,一個善於打扮保養好的姑娘,和一個沒條件打扮卻玩膩歪的妻子,哪個更有吸引力呢?
鄭秋並不覺得這是壞人姻緣。
因為她始終認為是王倩倩壞了她的姻緣,在她安排的劇情裡,她和隋鵬飛才是一對兒。王倩倩落得被拋棄離婚的下場也是活該。而她可是女主角,是天生為了乾大事兒存在的,她以後還得和隋鵬飛開創商業帝國呢,隻不過是把劇情掰回正軌罷了。
鄭秋說服了自己也說服了趙小娟,娘倆自知下鄉的事兒不能更改,便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下一步的計劃來。
鄭秋忙著準備下鄉的時候趙夏意也終於和許沐晨放下課本出門逛街處對象了。畢竟沒過多久就要分彆,眼瞅著他們倆天天在眼皮子底下學習進步,連上了年紀的曹慧蘭都看不下去了,於是趁著趙夏意回家之後提示孫子該出去逛逛了。
許沐晨在處對象這方麵的經驗還是和趙夏意實踐中得來的,奶奶一提醒他還覺得沒必要,可當他真提出來的時候他發現趙夏意很高興。
於是出門後許沐晨就問出了他的疑惑,“你很高興?”
“當然。”趙夏意很意外許沐晨能主動問她這個問題,便解釋道,“沒有哪個戀愛中的姑娘被對象邀請出去逛會不高興的。這說明對象關心自己啊。”
許沐晨想不明白這事兒和關心不關心有什麼聯係,但看趙夏意高興的小臉,心裡又酥酥麻麻的說不上來的滋味,生怕自己不懂會招惹趙夏意,便一臉深沉的點了點頭,“去哪?”
趙夏意暗搓搓道,“除了看電影也沒彆的地方去啊,上午看電影,下午去百貨商店買年貨去。”
快過年了,怎麼也得給爸媽和曹慧蘭夫妻買點禮物呀。
不過她也沒說,先去百貨商店買了點瓜子兒就去看電影,結果臨近過年看電影的人格外的多,倆人竟等了很久才等到。
進去後倆人在後麵坐下,許沐晨這次非常自覺地拿過瓜子兒給扒了起來,一個扒一個吃,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這種感覺是以前沒有過的。
之前倆人來看電影的時候人是真的不多,倆人坐在最後頭許沐晨也沒有多大感覺。
然而這會兒人多了,在許沐晨的旁邊也坐了人,趙夏意便感覺到許沐晨神經都緊繃起來了。
趙夏意有些後悔,站起來說,“我不想看電影了,我們走吧。”
許沐晨一愣,扭頭看她似乎在疑問怎麼不看了。
趙夏意笑了笑,“覺得沒意思,我們換個地方去吧。”
倆人就這麼出來了,趙夏意說,“我們去書店吧。”
在豐城最大的書店就離著這邊不遠,走過去也就幾分鐘的事。
書店裡人也不少,但是每個人都專注的盯著手中的書,誰也沒閒工夫去觀察彆人。
這樣的環境讓許沐晨有些放鬆,起碼沒那麼僵硬了。
看著他的變化趙夏意有些心疼,恐怕他自己都痛恨這樣的自己吧。
可趙夏意又覺得這樣的許沐晨恨可愛,畢竟這年頭這麼純情的男人不多了。
倆人在書店看了一上午書,中午原本想去國營飯店吃飯,趙夏意又擔心飯店人太多會引起許沐晨緊張。之前的時候她怎麼就沒考慮那麼多呢,現在想想那時候許沐晨不是不緊張,隻是因為她要去才逼著自己進去的把。
趙夏意說,“你在這等我,我去國營飯店買吃的好不好?”
許沐晨看了她一眼,終於明白哪裡不對了,她是在擔心他。
這個認知讓許沐晨的心裡暖暖的,但還是說,“不用。”
然後便率先往國營飯店去了。
進了國營飯店人的確不少,趙夏意觀察許沐晨,發現他的神經的確是緊繃的,她有些懊惱,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倆人等了一會兒坐在角落的桌子哪裡,趙夏意要去點菜,許沐晨說,“我去。”
趙夏意就坐在那裡看著許沐晨過去點菜了。
在點菜的窗口人更多,而且還是近距離的接觸。她有些明白許沐晨的意思,可又覺得沒這必要。許沐晨的毛病存在了小一十年,想要改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裡會那麼容易。
許沐晨過去後趙夏意的視線一直跟著,突然有人推了許沐晨一下,“哎呦呦,彆推啊。”
原來是後麵的人不小心推了前麵的人,前麵的人又不小心推到了許沐晨。
許沐晨的背本來就直,被這麼一推更加僵住了。
輪到許沐晨點菜的時候許沐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都有些發白。
服務員大聲喊道,“快點兒,後麵多的是人呢。還點不點了。”
在這年月服務員銷售員和司機這些都是鐵飯碗,是人人羨慕的職業,相對應的這些職業的人都很驕傲,脾氣也大的很,一言不合就開罵的也有。
許沐晨被這麼多人盯著原本就緊張,被服務員一罵更有些不知所措了。
趙夏意蹭的站起來過去了,一看服務員也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當即便道,“同誌,各行各業都是為國家做貢獻,服務員也是一份子,就該為他人服務,你這算什麼態度。”
“你哪裡來的,我什麼態度,我態度怎麼了,你給我說清楚……”
一場爭吵隨之而來,趙夏意向來不是個吃虧的性子,當即便說,“既然你不覺得你態度有錯,那我的態度也不會有錯。”
“哎呦呦,哪裡來的破爛玩意兒。”
服務員手裡的菜單子一扔,直接對眾人道,“有人鬨事兒,不賣了。”
這一嗓子可是把所有人的仇恨都拉到趙夏意這裡來了。
趙夏意冷笑道,“你說不賣就不賣了,你一個服務員哪來的這麼大權力,說不賣給無產階級飯了,我看你這是資本主義複辟,竟欺負廣大勞苦功高的勞動人民了。”
在扣大帽子方麵誰不會,趙夏意隨隨便便就給扣回去。
服務員一聽還想再罵,然而有人把經理請來了。
經理過來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這服務員平時就是個刺頭,也不是頭一回鬨事兒了,看此情形,非常有經驗的往中間一站,“散了散了,沒事兒了。”
趙夏意卻不想這麼算了,“你家的服務員還沒道歉呢。”
這話很有歧義,經理看了眼趙夏意,還真認識,便笑了起來,“這不是小趙,怎麼,來吃飯?”
趙夏意也認出來了,這經理跟她爸還真認識,這就不好鬨大了,她點了點頭,“你們店裡的服務員辱罵勞動人民,我特彆想去舉報。”
這經理還真了解點趙夏意的性子,一聽這話就知道趙夏意生氣了,經理也不願得罪趙夏意便對服務員說,“小李,跟小趙道個歉。”
姓李的服務員一向眼高於頂,一聽這話直接不樂意了,“經理。”
“快點。”經理看著她不耐煩了,“我們是國營飯店不假,但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對勞動人民出言不遜就是犯錯誤。”
小李恨恨的看了眼趙夏意然後說,“對不起。”
趙夏意翻個白眼,“你該道歉的不是我,是在場的所有人,因為你的關係耽誤了大家點餐吃飯。”
小李瞪眼,可經理看都不看她,隻能給這裡的人鞠躬,“對不起。”
國營飯店的服務員可曾和顏悅色?有自然是有,但那得看對誰,對普通的工人和勞動人民可沒那麼好脾氣的時候,現在居然給他們道歉了。
大家夥的心裡還是挺怪異的。
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趙夏意瞥了一眼許沐晨然後說,“你去等我,我點餐。”
許沐晨點點頭去桌子邊上坐著了,趙夏意直接買了十個大包子用牛皮袋包了打算帶走。
許沐晨有些不解,趙夏意說,“不想在這吃了,我們出去吃。”
倆人出了國營飯店,往附近的公園去了。
臨近過年哪怕氣氛再熱鬨也阻擋不了寒風的侵襲。
倆人就坐在公園裡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啃包子。
許沐晨還好,本來就抗凍,趙夏意卻是真真切切的冷。
“我們回去。”
回哪兒,自然是國營飯店了。
趙夏意啃下第一個包子就不肯吃了,“不去了,我飽了,你都吃了吃完我們再去博物館逛逛吧。”
博物館其實沒什麼好逛的,但還是那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處對象的人在一起怎麼都覺得幸福。
趙夏意現在就這感覺,哪怕在冷風裡啃包子也舒坦,起碼許沐晨不緊張不是。
對她的新意許沐晨隱約的也感覺到了,心裡忍不住想:趙夏意真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下午三點鐘趙夏意就要回去了,許沐晨也沒反駁便將她送了回去。等許沐晨一走,趙夏意又飛快的跑了趟百貨商店,擠過層層疊疊的人群買了四條圍巾回來。回來後趙夏意就有些感冒,忙自己去廚房熬了紅糖薑水灌下去又躺被窩裡睡了一覺,等劉麗榮回來的時候趙夏意已經好多了。
趙夏意也沒跟她說白天的事兒,反倒是趙大剛回來的時候多瞅了她幾眼,“在國營飯店跟人吵架了?”
“吵了。”趙夏意不屑說謊。
趙大剛是國營飯店的常客,跟那經理也算認識,自然聽說了自家閨女的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