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劉麗榮站起來說,“好了,今天就講到這兒吧。”
趙夏意大驚,“媽!不帶您這樣的。”
“我哪樣了?”劉麗榮笑了笑,然後說,“這是媽今天教給你的第一課,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你看看外頭那麼多人,黃翠娥也在那兒,會不會有人豎著耳朵聽?”
趙夏意朝門外看了一眼,大家看似都在忙自己的工作,可到底有沒有人時刻注意這邊呢?
答案是肯定的,即便大家再站在劉麗榮這邊也會時刻注意,更彆提還有個黃翠娥在那邊杵著了,有什麼事兒估計黃翠娥頭一個衝在前頭。
趙夏意羞惱道,“我錯了。”
“慢慢來。”劉麗榮也不會一味的否定她,反而誇讚道,“你還年輕,以前就是經曆的事兒太少了,以後慢慢學就是了,好歹是跟著親媽學,親媽總不能害你。”
劉麗榮的話無疑給了趙夏意以及強心劑,她忙道,“我是不是個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劉麗榮輕笑一聲,然後遞給她一疊文件,“可造之材先把文件整理一下然後下發吧。”
趙夏意一看那麼多資料頓時苦了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到家第一件事趙夏意就是追問早上的事情。
廚房裡趙大剛正在做飯,聽見她們談話,忍不住開口道,“就這點事兒你還非得問你媽……”
“閉嘴……”
劉麗榮瞪他一眼說,“要不你來解釋,要麼閉嘴。”
看了眼劉麗榮那眼神,哪怕趙大剛想說她來就她來也不敢說了。
他轉身做飯,“劉主席說吧。”
趙夏意憋著笑,朝劉麗榮豎起大拇指,“媽,在調.教男人方麵您是這個。”
劉麗榮笑著打開她的手道,“那也得男人疼你,不然你有再多手段也白搭。”
這一點趙夏意倒是同意,趙夏意還著急聽故事,於是催促道,“媽,您快說說您和黃翠娥的事兒。”
劉麗榮這才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她的目光幽遠,似乎回想到當年,她緩緩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當年你外公家裡是資本家,但在戰爭的時候便散了家財參與救國。你外公年輕時候是留過洋的,見識多,建國後你外公順理成章進了大學當了教授,按照政策,家裡還能再安排一位子女的工作,你大舅和小舅舅都將這機會給了我,然後我就進了廠裡,而且還不是從乾事做起,直接就當了部長。”
“那黃翠娥呢?”
劉麗榮瞥了她一眼說,“黃翠娥也是那時候進廠的,但她隻能從乾事做起,我倆年紀差不多,但進廠後起點不同,這就造成了她心裡的不平衡。不過當時心裡不平衡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個。可後來她費儘心機成了主任,跟我鬥了一兩年,結果原來的主席升官了,要從四個主任中選一個當主席,黃翠娥就覺得她肯定能選上,結果在工人代表投票的時候沒幾個投她的,於是我就當了主席,而當時隋建強卻升官了,成了機床廠的副廠長,隋建強和當時紡織廠的書記認識,一來二去的不知道怎麼的就在工會設置了一個主任的職位。”
趙夏意聽的目瞪口呆,原來她媽不是不會爭鬥,隻是鬥爭是當年玩剩下的,現在根本不把黃翠娥看在眼裡啊,“所以這個職位就是為了安撫她設立的,主席之下,部長之上。也算升官了。怪不得當初她那麼看不上我,原來是因為您的緣故啊。”
劉麗榮也不否認,以前的事兒她就沒跟趙夏意說過,也難怪趙夏意會好奇了。
接著劉麗榮又道,“不過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也就是個稱呼,其實在你當秘書之前辦公室主任乾的活跟你差不多。唯一有區彆的地方是你需要給我端茶倒水打掃衛生,而她要做的是各種雜活,偶爾替我指使一下工會的其他人。”
她頓了頓給了趙夏意理解的時間,趙夏意腦子轉的也不慢,很快就想明白中間的意思了。
彆看劉麗榮如今對工會的把控挺好,幾個部長跟劉麗榮關係也密切,可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就免不了爭鬥。而黃翠娥是個掐尖要強的人,劉麗榮隻要將一些不好處理可自己又不方便直接讓其他人乾的事兒交代給黃翠娥,就足夠黃翠娥得罪人了。
一次兩次不明顯,時間長了,誰不埋怨?
而黃翠娥又不甘心自己被架空在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上,要麼從劉麗榮手裡搶權,要麼從幾個部長手裡分權。隻不過劉麗榮是領導,人又強勢,深知黃翠娥的伎倆,自然將手中的權利握的牢牢的,堅決不讓一點,那麼黃翠娥就隻能從幾個部長手裡搶。
搶了,自然就得罪了四個部長,至於之前單家月為什麼和黃翠娥關係不錯?
據趙夏意所知,單家月以前不是紡織廠的,是個原來的女工部主任換了工,所以她來時女工部部長所負責的工作已經是被黃翠娥搶之後的,又被黃翠娥巧言令色一番可不就那樣了。
想到這裡,趙夏意對劉麗榮佩服至極,她媽簡直將職場爭鬥玩的爐火純青,非但壓製了黃翠娥那麼多年沒動彈,也讓下麵的部長老老實實的,跟她一條心,這才是最難得的。
劉麗榮看她神色變化就知道她想明白了,她笑道,“還有疑問嗎?”
趙夏意想到這幾天工會的變化,有些疑惑,“之前那樣不好嗎,可我覺得現在氛圍有點怪怪的。”
“怪就對了。”劉麗榮淡定的說,“你既是我的秘書也是我閨女,她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我為什麼還要忍她?以前的時候就是想要她這個靶子在那兒吸引火力當個跑腿的用用,現在她沒這作用了還留著她做什麼?”
趙夏意見她媽如此淡定老神在在,突然心裡一動,“您是想把她搞走?”
“你這孩子,太不通情理了,能得一份工作養家糊口多不容易,哪能說走就走,大家都是社會主義一塊磚,自然是哪裡需要哪裡搬了,今年車間發展勢頭好,我前幾天還聽廠委的說要招工,哪能自家的人不用再多招的。”
趙夏意有些傻眼,她媽這意思是讓黃翠娥到車間當工人去,這可真是太損了。
但她好興奮還很期待?
趙夏意嘿嘿笑了笑,朝劉麗榮豎起大拇指,“您真厲害。”
這句誇是真心實意的誇,要是她,她就沒這本事,最多把黃翠娥懟一通讓人氣的跳腳罷了。
好歹是親閨女真心的誇讚,劉麗榮也就笑納了,趙大剛從廚房裡端了飯菜放到桌上,對娘倆說,“行了,吃了飯再說吧。”
過去十九年趙夏意都沒那麼敬佩她媽過,經過這一回,可真的服氣了。吃飯的時候又是盛湯又是夾菜,看的趙大剛都嫉妒了。
趙大剛撇嘴道,“你媽就誇大其詞了,要不是她坐在主席的位置上哪有那麼容易。”
趙夏意不服氣道,“但我媽也是憑借自己的本事當上工會主席的。”
趙大剛無語,“難道你爸不是憑借自己本事當上的廠長?”
“對對對,您也很厲害。”趙夏意說的也挺真誠的。
趙大剛稍微好受一些,“等吃了飯爸再教教你怎麼防小人。”
聞言劉麗榮多看了他一眼沒吭聲,趙夏意覺得有貓膩,可她媽現在不說,她也隻能等著。
飯後輪到劉麗榮洗碗,趙夏意老老實實的等著趙大剛給她上課。
趙大剛咳嗽一聲揉了揉嗓子,趙夏意會意,忙起身去給倒了一大杯茶遞到趙大剛手裡。
趙大剛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將架子端的足足的,然後開口了,“其實也沒什麼訣竅。”
趙夏意好學生樣子的點點頭,“您繼續。”
“從一轉變環境到了一個新位置上就時刻注意,當然做工人的時候隻要做好自己的,不饞和其他事多留意工友也就行了。”趙大剛說,“而且工友之間的關係更簡單一些,畢竟利益牽扯少一些。一旦當了乾部就得時刻注意,時刻警醒。奉公守法是根本,做好本職工作,考慮周全這必須要做到。當然單單這樣是不行的,你還得時刻注意和你一起工作的人會不會給你使絆子,下級會不會想將你取而代之。如果都隻是良性競爭那是好事兒,一旦惡性競爭,那就可了不得了。”
趙夏意聽的頻頻皺眉,“這些我都明白,我想聽您打算怎麼反擊隋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