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的確不在意。”劉俊榮突然激動起來,“若我能在豐城十來年而不是在這地方,我也能忍受旁人的一切言語。這點言語算什麼,再難聽的話我們也聽過,再難的事我們也經曆過,你又知道什麼?你還是原來的大小姐,連一頓飯都不舍得施舍與我們吃,你又怎會在乎那一點言語。”
劉俊榮說話難聽極了,劉運為老淚縱橫,抬起胳膊還要再打自己,劉麗榮抱住他的胳膊哀求,“爸,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劉運為愧對女兒,痛哭出聲。
趙夏意臉色難看,剛要說話被許沐晨拉住。
上一代人的事她一個小輩的確不好摻和,但趙大剛卻不忍心自己的妻子受委屈。
他冷淡的看著劉俊榮道,“劉俊榮,我們不欠你的。”
劉俊榮抿著唇不說話了。
旁邊畢詠君一個勁兒的給劉麗榮賠不是道對不起,趙大剛說,“大嫂,這事兒跟你無關。”
畢詠君捂嘴痛哭,她不明白明明那天都挺好的了,為什麼在劉麗榮臨走之前又鬨了這麼一出。5她突然心生絕望。
趙大剛看著劉俊榮說,“你隻看到她在豐城過了十來年好日子,可你卻不知道你們走後她如何夜不能寐,家裡的安眠藥吃了多少你可知道?當初政策不明,你以為她就能置身事外了?雖然勉強保住工作,卻要每天寫檢查,接受監督,工作止步工會主席,這些精神壓力你又知道多少?”
說著趙大剛冷笑一聲,“她的確是劉家的女兒,那也是嶽父嶽母養大成人,而不是你養大了她。她哪怕愧對,那也是愧對嶽父嶽母,而不是你,她不欠你的。你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她。”
劉麗榮哭著搖頭,“大剛不要說了。”
劉俊榮真的不知道這些嗎?哪怕沒聽人說,也該想到一些。
劉麗榮十年前就當上了工會主席,憑著她的能力完全能進市工會。可因為劉家的關係,她竭力保住職位又站穩腳跟,卻也隻能到此為止。
不是沒有委屈,可身為劉家人,能不下放反而留在豐城,她已經非常滿足了。
可趙大剛並不想停下,他看著劉俊榮嗤笑,“我真可憐你。”
劉俊榮猛然抬頭,雙目通紅,“你可憐我什麼,我用得著你可憐!”
趙大剛:“可我就要可憐你,自己沒本事改變現狀,就朝親人發脾氣,這是懦弱男人才會乾的事。你看看旁邊的大嫂,她因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看看清傑,你敢說他的腿沒有你的責任?”
“他的腿不是……”
劉俊榮的聲音弱了下去,劉清傑的腿是因為他才跛的。
八年前他不忿農場給他們沉重的勞動,跟人起了衝突,卻被人圍堵,是十七歲的劉清傑護住了他,可誰知腿傷好後卻跛了。
這幾乎是劉俊榮不敢直視的痛苦,如今卻被趙大剛給硬生生的戳開了。
但趙大剛早就看劉俊榮不順眼了,他看著劉俊榮不顧畢詠君的哀求繼續道,“所以我說你是懦夫哪裡說錯了。”
“你就是個懦夫,沒用的廢物,你不想著安撫老父,卻容忍自己發狂傷害父親又傷害妻子。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埋怨這個埋怨那個。”
“這世上的人,除了你自己,你沒資格埋怨哪一個。”
說完這話,趙大剛拽著劉麗榮便走,這裡他一刻也不想呆了。
他細心嗬護了那麼多年的女人,可不是來這裡受委屈的。管你是大舅子還是二舅子,誰稀罕啊。
趙大剛夫妻一走,趙夏意夫妻當然也待不下去了,她有些心疼劉運為,卻也無能為力,她到了劉運為跟前說,“外公,不要因為彆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固然懲罰了自己,可我媽心疼,我也心疼,為了我們,保重自己好不好?”
劉運為老淚縱橫,“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
天底下的父母幾乎就沒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劉運為對劉俊榮是愛之深責之切,自己給予厚望的兒子都走過來那十年了,卻在這時候傷害自己的親人,沒有比這更令人痛苦的了。
趙夏意也無法再勸,索性離開,等日後趁著舅舅他們不在的時候再來勸勸外公吧。
出來時趙大剛夫妻已經不見蹤影,趙夏意氣道,“舅舅可真能耐了,被爸罵了也活該。”
許沐晨也覺得他活該,“走吧,回去看看爸媽。”
相比較而言,趙夏意隻是生氣劉俊榮的行為,但於劉麗榮來說卻是悲傷了。
過去十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到頭來卻因自己沒有受苦而被親兄長憤怒。
哪怕劉麗榮自認沒有對不起自己大哥,卻也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悲傷難過。
然而趙夏意還是低估了父母的承受力,等他們到家的時候劉麗榮已經恢複神色和曹慧蘭在收拾東西了。
隻是這邊物資到底不如城裡豐富,能收拾的也就是自己的行李物品。
曹慧蘭將年前醃製的酸菜用個小壇子裝了滿滿一壇子,又用油紙封號,外頭還用尼龍繩捆綁的結結實實,還告訴劉麗榮怎麼做才好吃,“放上帶皮的五花肉和粉條燉一下,或者用五花肉粉條包大包子也格外的好吃。”
劉麗榮都記下來了,轉頭就問趙大剛,“記住了嗎?”
趙大剛無奈道,“都記住了。”
趙夏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吃過午飯許沐晨他們三人也要去泉城了,趙夏意原本想跟著去送,可他們卻是跟著部隊的車過去,而明天她還得上班,最後隻能作罷。
親眼看著趙大剛他們上了車走了,趙夏意才抬起手擦了擦眼淚,曹慧蘭拍拍她肩膀說,“早晚會團聚的。”
隻是這日子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趙夏意回去化悲傷為力量,拿起課本就努力學習了,她去了泉城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能離著父母近一點兒?
到時候放了寒暑假的時候不就能回去看父母了?
這大概是唯一讓她開心的點了。
第二天大年初五,不管是服裝廠還是鞋廠都開始上班了。
頭一天上班就是在打掃衛生,一些縫紉機要上機油,該補充的針和線也得一一補充,廠委和後勤部忙碌起來。
至於工會內部,作為宣傳部部長的趙夏意自然也得忙碌了。
過年期間幾場雪下來,辦公樓門前的黑板報已經花了,新年新氣象,自然也得重新畫了。
九點來鐘,太陽曬過來的時候趙夏意就帶準備帶著溫亞青和李甜去畫黑板報了。
結果溫亞青說,“我懷孕了。”
趙夏意疑惑,“然後呢?”
溫亞青說,“我不能去乾活了。”
趙夏意就樂了,“你就打下手的,遞遞粉筆,拿拿黑板擦,又沒讓你爬桌子抬凳子,怎麼就不能乾了?”
溫亞青抿了抿唇,覺得趙夏意這人不通情理。她自打結婚也有幾個月了,這好不容易懷上,就她的丈夫對她也是好了許多,偏偏這趙夏意不知道輕重。
她開口道,“這算我家老齊的老來子了……”
“關我什麼事?”趙夏意打斷她,“還是你想說你現在懷孕了,很多工作都不能乾了,以後得我和李甜多擔待了?是這意思嗎?”
溫亞青抬了抬下巴,“是。”
趙夏意氣笑了,“那既然這樣,我立即寫申請,要求將你調離,我覺得你不適合我們宣傳部的工作了。我覺得去車間釘扣子不錯,風吹不找雨淋不著,整天坐在那兒肯定沒有宣傳部危險,您覺得怎麼樣?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