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桑塔納的車窗玻璃不再透亮,風雨留下了一道道水跡。
再不清晰,那也是一塊玻璃,透過它能夠大致判斷車內情況。
“嘶!”
周大茂瞥了一眼,立刻朝後退。“那,那是什麼?”
“什麼是什麼?”
邢傑超不明所以,他也看到了二手車,沒有發現異常。
“副駕駛位置上的黑影啊!”
周大茂難掩驚慌,“你居然看不見嗎?”
過雲從走進二手車細看,順帶向周大茂說明。
“生死有彆,能看到是身體發生了變化。你該慶幸表哥看不到,如果讓無關的人也能看到,此物就是大凶,對於與它產生牽連的人來說絕不是好事。”
靠近車窗,近距離看清了怨氣凝結的黑影。
身形不超過七十厘米,一看就是不超過兩歲的孩子。五官扭曲模糊,四肢在不斷揮動。不,應該用死亡前的掙紮來形容更貼切。
“以往聽過一些悲慘案例。大人下車,緊閉了車窗,但沒有帶走嬰兒椅上的孩子。”
過雲從無視了怨氣嬰靈的可怖形態,推測出了可能的死因。
“高溫與缺氧,幼兒無法對外求救更無法自救,是被活活悶死在了轎車裡。”
“哎呦,這也太慘了!”
邢傑超沒有聽過這樣的新聞,他想是因為身邊有私家車的人很少。
周大茂努力壓住恐懼,湊近觀察起黑影。細看它表現出的動作,非常像是窒息掙紮的模樣。“難怪這輛車賣得便宜,說是說沒出過交通事故,但竟然死過孩子。”
一樣東西如果不合常理的便宜,背後難免有不可告人的缺陷。
一行三人敲響了錢晨家的門。
時隔二十幾天,周大茂再見看到錢晨,這模樣差點把他嚇一大跳。“小錢,你怎麼搞成這樣了?”
錢晨半躺在沙發上,一條腿打著石膏。他本來就不胖,如今瘦得有點脫像,似是皮包骨。
“不談了,半個月吃不下東西。上周我爹給我弄了符水,不喝還沒事,一喝拉肚子又是住院,再瘦了一圈。周哥,昨天你不聯係我,我也要聯係你了。”
“這些日子,我一步也沒邁出大門,前天晚飯後實在憋不住想要去門口吹吹風。好家夥,你猜怎麼著,我直接看傻了。”
錢晨雖然身體虛弱,但聽他的語調心態還是樂觀。
“打開大門,就看到月光下那輛破車車窗上貼著一團黑影。讓我這個斷了腿的,跑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績,呲溜逃回家了。”
說的正是二手車副駕駛上出現了幼兒的掙紮黑影。
錢晨前天晚上冷不丁看到被嚇到了。可除他之外,錢家其他人都看不到。
很快,聯想起清明後夜間練車時的保險杠撞擊聲就想給周大茂打電話,問問他有沒有出事。不曾想周大茂先打來了電話,而且表示還真出事了。
“我已經托人去問了,到底是哪個孫子乾的缺德事,居然把這樣一輛車給轉手賣出來,關鍵是事前一個字沒提。”
錢晨不傻,經曆了一連串的倒黴事件,知道自己是被坑了。
“我在「跑得快」二手車行買的桑塔納,銷售傻麅說他不知情,這兩天一定幫忙查到車主信息。”
說到這裡,錢晨無不愧疚地向周大茂道歉。
“周哥,真是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等我這傷好,你儘管招呼,讓我乾什麼跑腿的活都行。”
“行了,你也不是有意坑我,以後的事再說吧。”
周大茂做不到完全不遷怒,但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與其讓錢晨補償他,不如做點實際的事。
“除了找到桑塔納的賣家,那團黑影和我們身上沾的怨氣都需要化解。這位是過大師,我請來幫忙處理問題。小錢,你想求什麼,趁早說。”
周大茂的語氣很明顯了,過雲從和給錢晨拉肚子符水的騙子完全不一樣。
實踐出真知。
昨天,周大茂的女兒周徽說了,過雲從的淩空一抓讓她整個人精氣神都好了起來,再也沒有做奇奇怪怪的噩夢了。
周大茂也親自驗證了一把,將過雲從給的符壓在枕頭下,終於擺脫了接連數日的冰窟噩夢。
錢晨卻被喝符水拉肚子給整慘了,對過雲從的本領將信將疑,臉上沒有表露出來。
“那是太好,我正愁找不到大師。規矩,我懂,價格好商量。要不先看看車?我也真好奇了,為什麼這輛車有鬼?是出了人命都會有嗎?”
過雲從聽出來了,錢晨問車而不問他本身,或多或少是有點不信任她。那也無妨,就從二手車開始處理。
“一般來說,陰陽有彆。即便是出了人命的車輛,多數也不會有怨氣殘留。我想裡裡外外把車仔細檢查一下,方便嗎?”
“當然方便。”
錢晨叫他爹取來車鑰匙。“儘管查,拆散架了也沒關係,反正這輛車我不打算再開。”
過雲從接了鑰匙,又讓錢晨提供了一些拆車工具,幾人一起去了大門口。
第一步,在車窗玻璃上貼了一張符。
錢晨看到符,下意識想起拉肚子符水,本來是條件反射反胃,但下一刻就瞪直了眼睛。他看到了!原本緊緊貼著玻璃的那團黑影消散不見了!
“這!”
錢晨激動地指向車窗,“這是把鬼給除了嗎?”
“準確地說,這次遇上的不是鬼,而是怨氣。”
過雲從簡單解釋,“死亡過程的無儘痛苦形成了一股怨氣,它看起來像是死者生前的長相。一道符是除了表麵的怨,但沒有消除締造它的根源。”
周大茂立刻問,“根源是什麼?我們又不是殺人凶手,有怨為什麼不找害死它的人?”
過雲從打開車門,看著副駕駛的座椅。
這把椅子在她看來被籠罩在猩紅與漆黑濃鬱怨氣中,但沒有發現滋生怨氣的靈體。
有點古怪,必須拆開看看。
趁著拆車空檔,讓錢晨把買車的經過詳細說說。
錢晨表示很早就想擁有一輛私家車,但以他的收入是癡心妄想。
直到股票認購證帶來暴富的機遇,一躍成為了萬元戶總算能摸一摸二手車的門。
一萬元聽起來很多,但比起十幾萬的新車售價還差得遠。
哪怕是買二手車,通常情況下也需要五位數的人民幣,除非遇上特彆舊的車。
「跑得快」二手車市場不太正規,勝在價格優勢。
三月二十九日,掛出了一輛隻有三成新的普桑,開價6666元。
錢晨殺價到五千元,以為還要討價還價一番,但銷售傻孢說可以賣,而且還幫忙處理後續牌照事宜。
當場試駕一係列操作搞下來沒有發問題,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就成交了。
二手車買來後,就停在錢家磚瓦房前麵空地上。
人來人往,一直沒有發現異常。期間還經過了清明祭祖,附近的神婆神算都從車前路過,也沒人發現哪有問題。
直到四月九日,錢晨與周大茂在偏僻路上練車,保險杠不知為什麼發出撞擊聲。
那是第一次異常,而後來的事不必贅述。學車的和教車的兩個人都黴運罩頂,現在是被怨氣纏身。
過雲從邊聽邊將二手車的副駕駛座椅給拆卸了下來。
“這椅子上有什……”
周大茂在一旁圍觀,話到一半卡住了。
過雲從將整個座椅倒過,把座椅的皮套給直接劃破了,露出了座位鋼材骨架。
骨架上竟然畫著密密麻麻的圖案,像是用紅油漆之類的塗上去,乾透了也擦拭不掉。
“天啊!這是啥?”
邢傑超湊近,這些像是符文,反正他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不論是什麼,肯定不是好東西。我就說怎麼這麼倒黴,原來不單單是意外。”
錢晨見狀差點生氣地直跺腳,周大茂及時拽了一把,才沒讓他折損唯一正常的那條腿。
“不是一般的鎮怨符。”
過雲從盯著其中似蝌蚪扭曲的圖案,“其中還加了移花接木的法術,是想要將怨氣轉接到他人身上。”
通俗點說,施咒者沒法辦一下子清除怨氣就給出了餿主意,不讓怨氣糾纏肇事者,而找個倒黴的替死鬼。
在發生事故的死亡現場布置障眼法,能讓怨氣纏住下一任車主,原本的車主自然就沒事了。現在看來怨氣留存陽間,陰魂卻已經不見。
過雲從搖了搖頭,“在二手車上這樣操作,不是為了謀害特定的某個人,完全是隨即選擇。對方挺心急的,不願意花時間去慢慢消解怨氣。”
錢晨追問,“這要怎麼說?”
“死的是孩子,如果這輛車的原主人是孩子的親屬,通常會采取循序漸進的方法消除怨氣。”
過雲從表示,“嫁禍之法勢必蒙蔽靈體,無疑會二度傷害死者。作為家屬,一般不會這樣做。”
眼前不見怨靈,隻留強烈的怨氣。
再看車架上塗著的鎮壓轉嫁符,靈體十有八九是被施咒者給滅了。
周大茂極為不解,作為父親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傷到女兒,想不出什麼樣的親人會對死去的幼兒再下狠手。
“會不會是拐賣案?有人偷孩子,然後不小心把人給弄死了。”
“或許吧,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過雲從可以確定的是無法輕易找到原車主,“依照目前的情況,這輛車被特意低價賣出,隻為快點找人接盤怨氣。冤有頭,人做了虧心事會躲起來。”
錢晨吃了貪便宜的暗虧,除了加大力度去催二手車行找賣家,更關心另一個重點。
“找到原車主之前,車架上的鬼畫符可以處理嗎?我和周哥身上的怨氣能被淨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