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天空中不知何時烏雲凝聚。
旅店內,李雁等人並不在意天色變化,晚飯後聊了一會天。眼看九點半了,準備去隔壁的碧落宮散個步就回來睡覺。
碧落宮門口設了檢票處,乍一看小屋子內黑漆漆。
廣告頁上說現在一切免費,大家想著檢票處裡麵沒有工作人員也正常。
“啊!”
田菱走進後卻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檢票窗口後居然有一張人臉,由於光線昏暗看不清表情,大致確定是中年男人。
男人毫無神情變化,目光直勾勾地朝窗口外看去,像極了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
田菱不覺得這是雕像,她和檢票員四目相對,對方的眼珠轉了轉。
緊接著的一幕讓她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這個檢票員的眼白好少,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幾乎是全黑的,像極了深不見底的黑洞。
檢票員對田菱的驚恐視而不見,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地說,“小心燭火,注意腳下台階。”
好奇怪。
這說話聲聽上去更不像活人了,就像是一台卡帶機在機械地播報磁帶。
田菱心頭突突地跳,下意識想找人訴說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抬頭卻發現沒人可說。
李雁走在牛豪生的左邊,但牛豪生的兩隻眼睛黏著右邊的聞非。
褚康和丁珍走在一起。
丁珍正說將來想去滬城T大看看,畢竟那裡是姐姐的學校。褚康滿口答應了下來,還說歡迎她的到來。
七個人的旅遊團,隻剩一個沒有來參觀碧落宮。
文宇在晚飯後直接回客房,之所以一起來旅遊隻是放不下一起長大的丁珍,對參拜掌管姻緣的神靈沒有興趣。
這一刻,田菱忽然萌生出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她到底在做什麼?陪著李雁和寢室其他人鬨翻,這件事真的正確嗎?
這段時間不難判斷李雁對牛豪生有好感,但更不難判斷牛豪生朝三暮四,又生性自私,根本不值得喜歡。
人以類聚。
褚康的品性也差得很,和丁巧分手了,居然在明知丁珍的身份後和她攪合到一塊去。
“我……”
田菱突然想要逃離,張口想說她先回房。
聞非轉身,關切地看向田菱。“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田菱對上聞非的眼神,一時間思維有些停滯。
她暈乎乎地搖頭,然後亦步亦趨地跟上前方隊伍,越過了碧落宮的門檻。
聞非心底不屑冷笑。俗話說得好,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田菱現在後悔,遲了!
六個人一起走向了主殿。
隨著風,一股熏香味從殿內傳了出來。似乎是檀香,但又有點甜味,似乎蓋住了另一股腥味。
此刻,檢票處窗口後。
中年檢票員的臉部忽然扭曲,霎時塌縮成為一張紙片,貼著椅子滑落到了地上。
‘砰!’
就聽碧落宮主殿的沉重木門,毫無預兆地重重關上。
*
*
夜深了,搜尋還在繼續。
六小時的長途跋涉,有了一些收獲。
朝著東北方向行進過程中,陸續發現了近期人類活動痕跡。像是足印、排泄物掩埋、搭帳篷後的木樁等等。
人過留影,這些痕跡符合彼得四人的體貌與所攜帶裝備特征。
奇就奇在一直沒能看到人。
一路上,沒發現搏鬥廝殺的殘跡,也沒有出現深溝或瀑布等易出事故的自燃地貌。
人究竟去哪裡了?
“休息十分鐘。”
過雲從看著手表指向夜間九點。計劃繼續尋找兩個小時,午夜休息三小時再繼續找。
原地休整,有需要的人可以去不遠處解決個人問題。
秋穀借著手電光環視一圈,挑了東麵二十米開外遮掩度正好的草叢。
野外如廁,速戰速決。
等重新穿著整齊,跨出草叢,無意識朝著東南方向而去。整整十分鐘,絲毫沒有發現走錯了方向,本該朝西側歸隊。
秋穀後知後覺一驚,起先沒注意到行路方向偏差,但是注意到了光亮有問題。
原地休整的四個人都打著手電,也就是說她該朝光源走,卻挑了一條越走越黑的路。
山林常客絕不該犯這種錯誤。
鬼打牆!
這個詞竄入秋穀的腦海,立刻回頭遙望到一簇亮光,那才是她該去的地方。
“有情況。“
秋穀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顧不上一口氣沒喘勻立刻把古怪現象說出來。
“我、我剛剛毫無意識地走錯了方向。就在離開那個草叢時,應該回西邊,卻向東南走了。”
這句話讓席地而坐的四個人都站了起來。
“把行李帶上,去看看。”
過雲從快步走著,又問秋穀:“以往在尋山中迷路,是不是這樣的感覺?高發迷路的區域在這裡嗎?”
秋穀不能百分百肯定,“我在尋山迷過一次路,迷路時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偏移方向。要問具體是在哪裡走偏的,還真說不好。
那次是從長途汽車站下車入山。現在回頭看,估計偏移方向的地點與我們的位置相距大約有五六公裡?以腳程論,走一個半小時左右。”
奉衍由此推測,“容易迷路的方位不是一個點、一條線,而是一整塊。秋向導,你與住在附近的村民這些年以來酒沒想過把容易迷路的路線給彙編成圖?那更方便你們生活,不是嗎?”
秋穀緩緩搖頭,她以往真的沒想過。直到今夜,才猛然警覺不去想這一點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很不合常理。山民們不習慣用紙筆記錄,可也會口耳相傳易迷路的路線。但在尋山迷路的問題上,鄉親們極少主動去提。”
阿森給朗格做著同聲翻譯,一邊翻譯一邊覺得背脊發涼。
發生在向導秋穀身上的事令人細思恐極。仿佛存在一隻看不見的手,在人們毫無察覺時故意抹去了他們對尋山的關注。
朗格望向四周,原本平平無奇的樹林被蒙上一層暗影,黑暗中宛如潛伏著某種不知名的存在,靜靜地窺視著他們。
但不能離開,發現這裡有問題意味著距離彼得更進一步了。“現在要怎麼辦?是什麼導致了迷路?”
“拿上工兵鏟。”
過雲從對奉衍說,“四周走一圈,你仔細觀察地麵,哪裡讓你覺得不舒服就往哪裡挖。”
挖什麼?
朗格不會中文,但他看得出保鏢阿森與向導秋穀都是一頭霧水的神色。
奉衍卻懂了過雲從的意思,“你是指挖石頭。”
之前,他取回了一塊貴州青質地的石頭殘碑,是刻著疑似殄文的分界石。
過雲從點了點頭。說來玄妙,以草叢為界限,踏進後感到一股微弱的玄氣波動,但跨出去就沒有。
“這一片區域存在不明顯的迷陣。範圍很廣,而從村民們的迷路時間來看,迷陣存在的時間頗長。我推測地下埋了一圈結界石,現在先破開幾個再說。“
尋找結界石,完全憑感知。
奉衍意識到為什麼隻讓他來試試,是與上次用他的血可以鎮煞的引子有關。
有的感知能力是天賦。玄學一道必須先有1%的天賦方可入門,然後才能談99%的努力。
朗格在一旁看著,這會真能挖出特彆的石頭來?
觀察此處植被的狀態非常自然,仿佛野蠻生長了幾十年,瞧不出有人工的痕跡。
奉衍連鏟了兩個地方沒有所得,而到了第三處鏟了幾下,緊接著就聽一聲堅硬的碰撞聲’咚’!
地下真的有東西。
掘開土,在深約三米的位置,發現了籃球大小的石頭。
“先彆用手觸碰。”
過雲從及時出聲。手電光照在坑裡,黑不溜秋的石塊上刻滿詭異難辨的字符,但字痕的現狀如同被銼刀刮過快要磨花了。“陣石殘存的力量不多了。”
一張符紙被貼到石塊上,灰煙騰升,石塊上的字符馬上變得模糊不清。如法炮製,在千米之內再挖出了兩塊石頭再貼上符紙。
秋穀朝著東北方向看去,眼前的景色沒有顯著改變,但她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二十多年的登山經曆告訴她到是風變了。變化幅度很微弱,至多吹起一縷頭發。
可,就是變了。
這一刻,仿佛某張看不見的網破了一個洞。
秋穀率先一步,朝著風向發生改變的方向走。
沿途,奉衍又挖出了七塊相似的石頭。直到遇上灌木叢,五人停下了腳步。
灌木叢半遮半掩,擋了一米高的洞口。
這一帶非常淩亂,似是遭受過劇烈氣流的衝擊。
殘木斷枝散落,附近還有一地裂開的背包行李。大哥大摔成兩截,難怪打不通電話。
地上還躺著兩個熟人,彼得的兩位助理昏迷不醒。
阿森試圖喚醒昏倒的兩位助理,他們沒有明顯外傷與血跡,但外部刺激無法起到喚醒作用。
“彆試了。”
過雲從拿出朱砂,在昏迷的兩人眉心畫了一道符。
“神魂受到正麵衝擊,起碼要養上十天半個月才能醒來。必須及時送醫院,先給身體補充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