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視力派不上用處,嗅覺與聽力就變得格外清晰。
‘哐!’
就聽到棺材內發生突變,銅蓋被從內破開砸到地上。
一股腥臭味瞬間充斥石室,緊接著聽到衣服窸窸窣窣,然後咚咚的彈跳聲響,僵屍從棺材裡跳了出來。
褚康被嚇得魂不附體,但也不敢摸黑跑路,又立刻打開了手電筒。
昏暗光線中,一米八的清裝男屍站在棺材邊。
麵孔煞白毫無血色,一雙眼睛沒有眼白與瞳孔,滿目冒著幽幽綠光。十指指甲漆黑,尖利異常,就朝活人襲來。
‘赫——’
僵屍一張口,濃鬱黑色的煞氣噴薄而出。
距離煞氣最近的是丁珍。
丁珍恐懼到連尖叫都忘了,連滾帶爬朝後逃。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將擋在她逃跑路上的褚康給推到僵屍麵前。
褚康被推的措手不及,而右手攥緊了金符,左手拿著手電筒。來不及做其他反應,就把電筒脫手砸向僵屍。
叮!
手電砸在了僵屍的臉上,如同撞上一堵牆,當場就斷成了兩截。
唯一的光源沒了。
室內再次陷入黑暗,也就陷入新一輪的混亂。
雜亂奔跑的腳步聲、驚魂失魄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六個活人慌不擇路地逃跑,但石室的麵積有限,還能逃到哪裡去。
僵屍不憑視力抓人,朝著有生機的方向追趕。
室內有六道生機,其中有兩個最易識彆。
是對著牛豪生與李雁所在方向雙手一抓,毫不在意先抓到了誰,一口就咬住在了那人的胳膊上。
“啊——”
牛豪生淒慘喊叫出聲,胳膊骨頭被直接咬斷,一股鑽心寒冷從左手迅速竄入四肢臟腑。
幾乎瞬間,他就站立不穩,腦子仿佛結冰,而在失去意識前想起了之前隨便說說的誓言。
僵屍選中他,是不是因為自己在聞非麵前發了誓?
牛豪生頗為不甘,在暈倒前大喊:“李雁、李雁也發誓了,為什麼不咬她!”
李雁逃到了角落中,聽到這句話,怒火衝天到恨不得立刻咆哮。要不是牛豪生色迷心竅帶上了聞非一起來碧落宮,現在肯定不會落到僵屍洞裡!
但,沒有出聲。
李雁硬生生地忍住了,不能叫,叫了僵屍就會發現她。她隻能一個勁地祈禱,抓彆人,快去抓彆人,千萬彆來找自己。
僵屍的腳步沒有以李雁的意誌力為轉移,感知著生機的氣息就朝角落方向撲過去。
五米、四米、三米……
越靠越近時,突然感覺背後有風。他被碎裂的半塊棺材板狠狠砸到背脊,腳步稍一踉蹌,暫停了跳向角落的步伐。
李雁趁機狂奔,朝著另一個方向躲去。
僵屍轉身,抄起了地上砸他的銅板。
他可以分辨出六個活人的不同生機氣味。之前打他臉的最討厭,不是本人氣息難聞,而是身上有著令他不適的氣息。
第二難聞的,是剛剛砸他背的人。所以,肯定把銅板砸回去。
文宇堪堪一躲,才避開批頭蓋來砸來的銅板,避免被砸成肉餅的可怕下場。
他卻沒有嚇到雙腿發軟,反而叫起來,“嘗試打開蓋子,是目前唯一出路。我們一個踩在另一個肩膀上,三個人可以勾到五米高的蓋子,再有兩個人乾擾僵屍拖延時間。總得試一試逃出生天的方法。”
理論上,五個人是能做這樣的嘗試。
現實中,文宇沒有得到室內其餘任何一人的響應。
石室內回蕩著文宇的呼喊聲,毫無應答,讓這自救的提議變得可悲又可笑。
剩餘四個清醒著的人誰都沒說話。
先不談能不能完成疊羅漢似的動作,誰去拖延僵屍必然會被攻擊,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命冒險。
有時提議再好,人不對就全錯了。
僵屍沒管文宇。
一共六道生機,再難吃他也要全吃了,但先把最熟悉的兩個先吞掉。已經解決一個,是要吃另一個。
轉頭又去衝向了李雁所在方向。
這一次沒有銅板的阻攔,眼看僵屍就直接撲倒李雁。
‘轟——’
一聲巨響,東側的石壁驟然碎裂。它迸發出金光,在光亮中石壁化為了一堆粉塵。
這是怎麼回事?
牛豪生昏死過去,其餘五個人誰也來不及思考岩石為什麼碎,但都意識到可以從這裡逃。
活人拔腿就跑。
僵屍被爆裂的金光一震,動作有了一刻僵硬。
某種悲哀的情緒閃過,似乎在金光中感知到了某種不舍。他與這個地方的建造者有過某些羈絆,仿佛曾經在陽光下並肩作戰。
一幕幕模糊的回憶在腦海中翻湧,想看得更清楚些,但再也看不清那些鮮活的麵孔。
很快,大約五分鐘左右。
翻騰的情緒與記憶漸漸淡去,最終屬於活人的那一部分隨著金光消失而徹底消失了。
僵屍再無顧慮,眼珠變得通紅,向著破洞處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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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麵,灌木叢邊。
彼得和老劉說完遇險的經曆,抓緊時間再休息十分鐘。
奉衍建議換一個地方過夜。考慮到地下銅棺裡有僵屍,灌木叢距離岩洞出口又太近了,出於安全考量必須離得更遠一些。在長途跋涉與艱難脫險之後,眾人其實都很累,但還是要撐著繼續走一段路。
趁著十分鐘修整,過雲從整理了隨身裝備。
昨天,臨時接下尋人救援的任務,應急準備得符籙有限。普通護身符一人一份,而接下來要應對地洞僵屍,隨身攜帶的材料明顯不足。
回想著銅棺與石室內的符文,最穩妥的方式是將突然衰弱的鎮壓淨化陣重新補全,同時追捕破壞了法陣的團夥。
朗格主動開口,“我不懂這些神秘的法術,但需要什麼材料,你可以儘管說。在華國找不到,也能聯係歐洲的通靈師去黑市上找。你們救出了彼得,千萬不要客氣。你們華國人有時候就是太客氣。”
“朗格先生,你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過雲從說得直接,而擺在眼前的難處不隻是材料。
“U形鎮屍洞的工程量顯而易見很大。從石室留字來看,當時是一隊人合力修建。修補是不比創建難,但這活讓我一個人來做,少說要三五個月。”
三五個月,原本的計劃怎麼辦?
哪怕認為奉衍有玄學天賦,可是入門到出師需要時間,他暫時幫不上太多的忙。
“等出了尋山,我與認識的玄學中人聯係一下。”
奉衍卻不能保證那幾位道士和尚一定會來,這事發生得突然,保不齊彆人早有安排或是能力不足。
秋穀問,“除了修補這個陣法,能不能直接滅了僵屍?把它困在這裡,萬一又發生意外呢?”
過雲從也不排除會使用滅殺法,“也不是不行,但也要做足準備。底下的陣法被人為動了手腳,我需要先確定原本的淨化陣到底怎麼了。
不能冒然擊殺僵屍,也許會讓它狂化。最好先把無關的活人都撤出山,然後布置新的結界再動手手,哪怕僵屍狂化也不會傷及無辜。”
要滅,也不能是今天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眼下沒有厲害的法器傍身,直接硬上就是拿命去拚了。
即便道行高深,也有極限。
俗話說內練一口氣。自身玄氣在短時間內被不斷消耗,也是會影響健康甚至威脅性命。
在場的人都認同需要充分準備。
此時,地麵卻毫無預兆地猛地晃動。不是地震,而是地下隱隱傳來‘轟’的巨響。
不好!
鎮屍洞內部一定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很有可能是僵屍因變出世看了。
“走!有多遠跑多遠,誰都不準回來!”
過雲從說完當機立斷抄起腰包,毫不猶豫地反向跑去岩洞入口。
這情況,一定有人取下了棺材上的黃金符牌。
不隻如此,僵屍破棺而出後,是已經咬了活人獲得了力量。陰陽絮亂,讓地下本就不穩定的符門加速坍塌。
石室刻文說得清楚。忘塵在風水特殊的地點被害,死亡之後立刻變成僵屍,且威力無窮。
原計劃用一百二十年的鎮壓淨化,距離完成計劃仍需兩年,卻被人為乾預打斷。往好了想,已經經過一百十八年的淨化,能讓威力無窮的僵屍化去大部分凶煞之力。
凡事卻不能隻往好了想。
功虧一簣,說不定造成僵屍逆向狂化。
破棺而出的僵屍,比起埋入鎮屍洞之前更加凶惡,威力更甚從前。
奉衍也想到壞的可能性。
他看了一眼手掌,年初的時候手指被劃破,他的血作為引子鎮壓住了古玉法器的血煞。
“你們還不快走!把地上昏迷的兩個人一起抗走。彆回頭,等一切結束了,我們在下車點集合。你們跑得越慢,越會成為累贅。”
奉衍對彼得等人正顏厲色地說完,卻也轉了身,朝著岩洞方向跑去。
朗格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不決。
留下來幫不上忙,說不定會成為僵屍的口糧,反而是助長了僵屍的力量。
這會顧不上行李。
招呼大家以最快速度能抄起的順手能拿到的乾糧、水與手電筒,不帶其他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向外撤退。
岩洞內,過雲從聽到身後緊隨而來的熟悉腳步聲,轉身質問奉衍。“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來做什麼!”
“我當然知道是什麼情況。從昨天七點晚飯後到今天夜間十一點。十六個小時,我們隻休息了四五小時。淩晨從豐都出發,接下來又是半天持續徒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