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 屋內屋外的人四個人麵麵相覷。
一時間都呆住了。
穆遊更是楞楞的看著自己的胳膊。
他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嗎?
應寧率先回過神來,湊過去看穆遊的手臂,擔憂道:“你的手臂還好嗎?”
這可是一扇門。
穆遊也回過神來了, 他動了動手肘, 有點疑惑的樣子:“我感覺不疼……”
隻是撞擊的那一下了有點疼而已。
這時候, 屋內的妻夫兩個也都回過神來了,攤主看著倒在地上的門,連忙解釋:“大概也是門不已經不牢固的緣故,剛剛那群人在這裡對著門打砸過,所以剛剛我家妻主才有些情緒激動。”
幾個人一看,旁邊的門果然也是晃晃悠悠的,上麵還有打砸的痕跡。
穆遊和應寧總算放下了心, 還好還好,不是一手肘就把門擊倒了。
有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四個人詭異的和諧了些,簡單的由著攤主道明來意,然後互相簡單的介紹後,分彆在廳堂裡坐下。
妻夫兩個的關係明顯不錯, 因為攤主的原因, 王氏對待應寧也稱得上客氣,在聽見應寧來打聽的事情,也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應寧,就將所知道的東西據實以告,以作彌補。
她將她們平時與部落那邊交易的方式說給應寧。又回憶著以前交易的時間地點,詳細說了幾次的交易過程,包括時間,地點。
根據她所說的, 應寧了解到平時的交易地點要麼在城內,要麼在城外,當然,大多數時候在城外。
她們都是由自己找到的路子和熟人引薦先去賣家那裡談,談好立了契約交付了銀錢之後,就等著對方將牲畜運過來,然後由她們帶入城裡,再從城裡發往大應的各個地方,謀取利益。
許久以來,她們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交易方式,也是唯一被賣家承認的交易方式。
應寧聽的皺眉,這樣霸道的交易方式,竟然把控了大應一大部分的羊肉來源?
應寧在這之前已經通過穆遊了解到,從這邊輸送走私出去羊已經成為了大興一大部分的羊肉來源。
見應寧聽的認真,王氏最後同應寧道:“如果你是想沾手這門生意的話,我多嘴勸你們不要去了,最後也隻是會成為一隻待宰的肥羊而已。”
“當然,即使不肥,彆人也會想辦法讓你變肥的。”
這句話她說的意味深長。
應寧就看了她一眼,然後謝過她的好意,又因為她是一個四處奔走的商人,去過的地方多,便同她打聽他記憶碎片裡逃下來的那片山和江河。
原本並沒有抱著多大的希望,沒想到王氏沉吟一下,竟然真的給出了幾個可能的地方。
“但根據你的描述,山底下江河奔湧,山上桃花盛開,置有莊園,又同這邊的玉帶河相連,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桃花莊。”
“她們在道上頗有聲望,鏟除了周邊好幾個匪患,為來往的深刻節省了不少買路錢。又因為所在的地勢在鬆南府與我們三平府的交界處,因此兩邊的官府都有點兩不管的意味,所以一直安安然然的在那裡,誰都不知道裡麵的主人是誰,因山上桃花常年盛開,就叫了一個桃花莊的美名。”
“不過我們行商的人都猜,這肯定是哪個達官顯貴置辦的莊園。”
應寧微微垂眸:“桃花莊麼,多謝了。”
倒是王氏好奇道:“你怎麼會去打聽那個地方?我還從沒聽說過有人與桃花莊有牽扯,不知多少人都想去攀一攀這個交情,隻是桃花莊的主人再神秘不過,無數人不得其門而入。”
應寧笑了一下:“偶然從旁人嘴裡聽說的,因為覺得世上沒有這樣美如仙境的地方,因此總想證實一下。”
王氏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信或不信。
因為桃花莊明顯不是應寧的穿著能接觸到的東西,可她氣度不凡,又讓人覺得他知道什麼都是正常的。
於是這個話題打著哈哈略了過去,受著傷的王氏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探究。
應寧最後又詢問了一下下次的交易時間和地點,王氏見慣了這樣好奇的年輕人,加上這個地點時間幾乎是半透明的,很好打聽,也是很爽快的給了應寧消息。
應寧也就付了錢牽著羊心滿意足的和穆遊同王氏妻夫辭行。
交談一場,王氏妻夫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攤主就親自出來送她們,應寧牽著羊走在前麵,攤主就和穆遊走在後麵。
穆遊有些心不在焉,他能察覺到,應寧詢問的桃花莊很有可能就是應寧這次流落到玉帶村的緣由。
這說明應寧這些天的修養應該是想起了一些東西。
他本來應該為應寧感到高興的,原本也就是這樣期盼著的,可等這一天隱隱要到來的時候,他竟然心生憂懼和不安。
應寧是要走了嗎?
攤主跟他說了兩句話,他的反應都有些遲鈍,目光也頻頻落在應寧的背影上,攤主多注意了兩眼,就有些了然的笑了。
雖然這兩個人死鴨子嘴硬不承認,但攤主也想通了,小年輕嘛,總是臉皮薄的。
不承認就不承認吧。
隻是看著兩個人要離開的身影,想著他和自家妻主,他忽然又多了一些惻隱之心。
以前妻主在外麵做生意,生意做的很好,但是陪他的時間卻不多,因此他驕縱胡鬨,總說她不喜歡他,處處作妖。
妻夫這麼多年,兩個人誰都沒輕易鬆口說出自己的情誼,一直彆扭,也導致日子一度差點過不下去。
可是這次家裡遭逢巨變,妻主受了傷還口是心非的給他準備了銀子與他和離,想要保他周全富貴,他卻忽然看開了。
有什麼是死犟著不能說的呢?
想要的伸手就去要,他和妻主說了自己的情誼,願意同甘共苦,妻主也說一直努力是為了想要給他更好的生活,讓他不後悔嫁給自己,現在她受傷後也沒有了財富,因此也不想拖累他。
兩個人說開以後現在比以前富貴時還要來的如膠似漆,他就有些後悔之前白白虛度了那麼多光陰,同時也感到後怕。
如果這一次,妻主回不來了,他們兩個是不是都要因此心意不通,因此抱憾終身?
因此最後他拉住了穆遊的袖子。
穆遊回頭,詢問道:“主夫,是還有什麼事情嗎?”
攤主笑了一下:“我是想給你提個醒,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穆遊雖然對這莫名其妙的提醒有些懵,但還是道謝應了下來:“我會的!”
攤主就笑了一下,揮手送彆他們,然後將大門掩上,步伐飛快的回到了正屋。
那裡,他的妻主還在等著他,他迫不及待的想時時刻刻與她相依偎,然後無論貧窮或富貴,他們都會在一起。
*
兩個人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安靜。
應寧在想桃花莊和羊的走私一事,她下意識的覺得這兩件事是重要的,也是與她有關的。
她沉默了一下,和穆遊道:“等我再養幾日傷,我要去桃花莊和王氏說的交易地點去看看。”
桃花莊可以解決她的困惑。
而現在正是春日,也是小羊羔交易的高峰,聽了王氏的話以後,她認為組織起牲畜交易的人並不簡單。
單單說她這麼多年來謀利的銀子都是一筆不可想象的龐大數目。而且王氏說的養肥也提醒了她,這背後的組織者可能將牟利這件事做的更寬泛深廣,可是賺了這麼多銀子的人是誰呢?應寧很想知道其背後的主使者到底是哪一方。
她們牟利的銀錢,這些年又用到了何處?
隻要想一想這個,應寧就覺得心底不安,更迫切的想要去探索一下真相了。
穆遊之前在旁邊一直旁聽,在應寧問出問題來的時候,他就大致猜到了應寧的打算,知道應寧是非去不可的,因此沉默了一下,他就道:“可以,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應寧微微皺眉:“你不必陪我去冒險。”
兩個地方聽起來都不是很安全,她怎麼會讓穆遊跟著去,他本來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他為應寧所做的一切應寧都很感激了,怎麼還能讓他去冒險呢?
但穆遊一直沉默著不說話,應寧想要在說什麼都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直到到了村子裡,穆遊終於在院子門口停下牛車,然後走到路旁,然後他喊了一聲應寧:“寧寧!”
應寧尋聲望去,就見穆遊握拳對著一棵樹直接轟了出去。
拳頭碰到,樹晃了晃,然後直接攔腰折斷,倒下了,砸起一地的泥塵。
他看向應寧:“剛剛在王家,我為我的手肘撞到那扇門驚訝的時候,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用力。但是現在我用力了,門口的這棵樹,王家的那扇門都擋不住我。我不弱的,也不會給你拖後腿。”
“你帶我一起去吧。”
應寧看著他,最後仍然是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弱,也不是因為你弱才不帶你去的。”
“總之,這是我的事情,你不準跟著去!”
穆遊抿著唇,很明顯是有些不高興了,在應寧下了牛車以後,他一言不發,自己去還了牛車,然後又去了廚房做飯。
應寧卻沒有心軟,也沒有答應他。
穆遊是她的朋友,也是他的恩人,他有本領,可以是自保的手段,也可以是穆遊的興趣愛好。卻不應該是應寧的工具和差使。
況且穆遊說過,她的身份很是顯赫,她也沒有準備就這樣單槍匹馬魯莽的直闖敵營,把自己給葬送進去。
她會利用自己的身份,或者身邊的力量。讓行事更方便一些。但如果事不可為,她也會惜命離開。
隻是因為應寧下的這個決定,接下來養傷的幾天,她和穆遊明顯開始了賭氣。
當然,穆遊的賭氣也讓應寧有些哭笑不得,甚至說是有些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