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叭。”
裴葉坐在地上陪著朗青禾待了會兒,後者抿著唇,安安靜靜看著墓碑,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心裡跟逝者交談。約莫過了半盞茶,朗青禾冷不丁道:“謝謝你。”
儘管沒明說,也猜得出這人插科打諢是不想他沉迷過往。
“啊?你跟我說話?”
裴葉指了指自己,朗青禾翻了個不太明顯的白眼。
“不然呢?我還能跟鬼說話?”
裴葉被噎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回懟自己的朗少女不久之前還滿嘴古板。
“道謝是要有誠意的……”
說完,她又聽到一聲很鄭重很有誠意的“謝謝”。
裴葉怔了怔,噗呲笑出聲。
“你這人——要不要這樣?說起來你現在還不及弱冠呢,這個年齡的人可比你有朝氣多了。”裴葉揮了揮手,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衣擺沾著的草屑,“你的謝謝我收下了,好徒兒。”
說著將手伸向他,後者沒有多想便遞出手,順著力道站起身。
裴葉:“我那幾個徒兒,一個行雲,一個穿雲,不如你叫破雲吧?朝陽破雲雪漸消,點滴無窮聽簷溜……破雲,也行!”
朗青禾不太滿意,這名字起得太隨意。
隻是——
裴葉的祝福他收下了。
正欲說什麼,他察覺有人穿過迷霧禁製,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誰!”
裴葉也聞聲扭過頭,與那雙熟悉的眸子撞了個正著。
來人生了一張極其豔麗妖嬈的麵孔。
朗青禾正了正神,行禮道:“陽宵師叔好。”
陽景真君不意外裴葉在這裡,但朗青禾就不該了。
“你不應該在宗門?”
視線越過二人,落在那座衣冠塚上,看清墓碑上的名字,他表情微變。
朗青禾眼珠子轉了轉,正想著什麼借口合適,陽景真君嘴角輕扯,譏嘲著道破他的身份:“好啊,好得很,這叫什麼?禍害遺千年!陽華,你居然回來了。嘖——這模樣生得還行。”
朗青禾臉色刷得一下沉了下來。
眼前這人不是詐自己。
“她”是誰?
朗青禾翻遍“陽華真君”的記憶,也想不起來自己跟陽宵元君有什麼交集,記憶根本沒這人。
而且,這口氣,這表情,無一不讓他想起一個讓人非常不悅的家夥。
既然被揭穿了身份,朗青禾也不再偽裝,直言懟了回去。
“嗬,不愧是問劍峰出來的草莽,皆是如此不知禮數。既知我身份,你該尊稱一聲‘師兄’!”
裴葉:“……”
空氣中莫名多了火藥味,她想開口緩解一下,卻見朗青禾繼續出言冷嘲:“……也是,不怪你,有陽景這樣的峰主,問劍峰的下梁如何不歪?這位師妹……回頭是岸,尚有轉圜。”
裴葉:“……”
陽景真君嗬嗬:“陽華,你脖子上那顆球是為了撐個子的嗎?兩顆眼珠是擺設?”
朗青禾:“???”
不對,這個口吻——
他忍不住仰頭看看一言難儘的裴葉,再看看“陽宵元君”,心裡閃過一個大膽猜測。
“你、你難道是……陽景???”
陽景真君上前,不著痕跡地將裴葉拉開,隔開二人,再居高臨下看著朗青禾。
“雖然不知道你怎麼還活著,奪舍也好,重生也罷,至少讓你拇指大小的腦瓜大了點。”
裴葉:“……”
她信了外界傳聞陽景和陽華不合的傳聞了。
隻是,這個畫風不對啊。
剛才還非常有高嶺之花範兒的朗青禾,差點原地跳腳。
“陽景,你罵誰?”
陽景刷得一聲拔出腰間長刀。
就在裴葉以為他要砍人的時候,陽景用刀身比了比朗青禾頭頂。
“嘖!”
簡單一個氣音,挽了個刀花,收刀歸鞘。
裴葉尚不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朗青禾已經快氣炸。
陽景微微俯下來,嘲笑:“陽華,你是不是很想打我?若能跳個九寸,大概是能夠到頭的。”
裴葉:“……”
高嶺之花朗少女瞬間破防。
“陽景,你找死!”
裴葉眼疾手快將他拉住。
開玩笑,她怕自己手慢徒弟就沒了。
“你放開我!”
裴葉:“多大年紀了,還這麼幼稚……”
朗少女踹腳,奈何腿短夠不到人家衣角,整個人都要飛起來。
“倘若我修為還在,必定要擰開你的天靈蓋。”
陽景提醒他一個殘酷事實:“嗬?擰開我的天靈蓋?憑什麼?憑你幾十年卡在金丹大圓滿,衝擊元嬰幾十次,次次失敗?我雖是你師弟,但突破元嬰境界卻比你早了快二十年。”
因為陽華真君形象經營得當,外界八卦一直認為陽華才是淩極宗第二戰鬥力。
實際上呢?
陽景突破元嬰後,陽華就再也沒贏過了。
裴葉額頭青筋狂跳:“你快彆叭叭了,我都要攔不住他了……”
陽景點頭:“攔不住正好,殺了這廢物點心,換個聽話點的徒弟。”
朗少女:“……”
MD,什麼破雲見日開啟新人生?
隻要陽景這賤【人】還活在世上,他就痛快不了。
巧了,陽景也是這麼想的。
裴葉費勁兒隔開他倆,剛想張口就被陽景一把抓住手拉了過去,還掏出帕子給她擦手。
“寶師兄,回去跨個火盆,去去晦氣。”
朗青禾:“……”
他怔愣地看看自己的原裝殼子,看看女相狀態的陽景真君,腦中福至心靈閃過某個念頭。
“你、你們——”
裴葉茫然:“我們?怎麼了?”
朗青禾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來,你這身子的碎丹之毒還在。若是找不到解法,怕是壽數不長。”
說完還故意看向陽景,挑了挑眉。
似乎能看到這廝“寡婦門前是非多”的未來。
陽景握著裴葉的手腕微收,眉宇閃過一絲厲色。
裴葉倒是灑脫:“這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