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以重任(1 / 2)

福爺爺差點哭了。

自從發妻死後,他都沒想過再婚,一是怕兒子受委屈,二是不想為了過日子將就。

後來兒子犧牲,不少人又給他介紹,甚至還有那三十出頭的願意跟他,他都婉拒了。

嘴上說人生苦短,要對自己好點,可輪到自己就是放不下發妻和兒子。

他內心總覺得從新開始的婚姻會把過去的影像給蒙上一層灰,再也不鮮活似的。

他不想讓發妻和兒子的影像在心裡也變成黑白無色的。

他從來都不怕一個人孤獨,隻是總歸羨慕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這會兒小河居然做童言童語,要讓他當爺爺,他心裡怎麼能不激動?

小河一雙黑亮的大眼燦若星辰,“我們有姥爺沒有爺爺。”

他扭頭問小海,“小海,你願意有個爺爺不?”

小海比較矜持,卻也笑得眉眼彎彎,響亮道:“願意!”

福爺爺也很心動,不過這事兒還得薑芸說了算呢。

薑芸正在屋裡洗白菜剁白菜。她看福爺爺這裡有棵大白菜,就想多包一些水餃,用白菜、豬油、雞蛋、韭菜包,自然是非常鮮美的。

她聽見福爺爺和倆孩子在院子裡說話,笑道:“隻要福爺爺樂意,那當然好啊。”

小哥倆齊聲道:“爺爺樂意!”

薑芸:“那以後咱們和福爺爺就是一家人。”

福爺爺心潮澎湃,激動道:“要這樣,閨女你可不能在叫我福爺爺啦。”

大家不論年齡都叫他福爺爺,那隻是一個尊稱,家人自然不用這樣叫。

薑芸笑道:“孩子們叫您爺爺,那我就跟著叫您福老爹啦。”

福爺爺比她爹大個七八歲的樣子,叫老爹也合適。

福爺爺開心地應了一聲:“欸——”

他從兜裡掏出三塊錢來,“咱們也沒那個講究,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改口就算。一人一塊錢當做見麵禮,你們是孩子,誰都不許推辭。”

見他那麼鄭重其事,薑芸就沒拒絕,讓倆孩子接了。

薑芸就道:“老爹,咱多包一些餃子,您把宋書記他們也叫來熱鬨一下吧。”

鄉下人要是有喜事,都要請幾個親朋熱鬨一下,也算是廣而告之。

福爺爺就說請宋書記、大隊長加上鄭畢臣和任向成倆知青。

福爺爺和宋書記還沒到,鄭畢臣倒是先來了,還扛著一塊一米長半尺寬的木板子。

一進門,他笑道:“任大哥去找同學不在,我自己過來。我看你們牆上有木楔子,找了塊合適的板子,放上當擱板正好。”

這時候大家都窮,也沒什麼家具,富裕的有大衣櫃大衣箱的,一般人家也就兩個小木箱,或者藤編箱子,再有張八仙桌之類的。

沒有家具可零零碎碎的也不少,就在牆上釘楔子搭擱板,然後把木匣子、小盒子的放在上麵。

再就是房梁上掛鉤子,把小箢子、籃子的給吊起來。

他幫忙放擱板的時候,一扭頭對上一雙深褐色冷幽幽的貓眼兒,就見薑芸家的黑貓正在屋梁上散步。

他笑著跟黑貓喵了一聲,黑貓瞥了他一眼,輕盈而敏捷地躍到另一邊去了。

鄭畢臣羨慕道:“你們家有這貓在,半隻老鼠也不敢來了。”

社員們雖然窮,可家家戶戶都有老鼠洞,半夜就在房梁上窸窸窣窣地想去偷掛在籃子裡的吃食,彆提多氣人。

小河立刻把黑貓在大隊的光輝事跡拿出來宣傳,“3間倉庫,就今兒下午抓了36隻耗子!”

他豎起纖細的手指比劃了個三六。

小海:“書記獎勵五斤細麵,我娘才能包水餃請客。”

鄭畢臣連聲驚呼,“真是了不起!不愧是黑貓王!”

小哥倆與有榮焉,又給他講今天的喜事,“鄭知青,我們有爺爺啦。”

鄭知青聽著很驚訝,福爺爺這人看著性子和氣,其實內心還是清高的。彆人給他介紹老伴兒他不稀罕,不少人說拜他當乾兒子甚至過繼兒子給他,他也不稀罕,沒想到今兒居然認小哥倆當孫子。

不過這倆孩子既懂事,長得俊性子好,要不是怕薑芸尷尬,他也想認乾兒子!

他去牲口院拿了扁擔和水桶幫薑芸挑水,回來先把菜畦澆一邊,再挑兩桶水把不大的水缸灌滿。

澆完菜地,他打量了一圈嘖嘖讚歎,“我可真佩服你們,這麼一個荒涼的破院子,被你們拾掇得煥然一新,我們知青點可是越住越邋遢呢。”

人家薑芸不但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院子裡更是一片生機勃勃。

東間外麵用破筐和木棍搭了一溜簡易雞窩,上麵蓋著草簾子,有兩隻母雞正趴在裡麵下蛋。

牆根長滿了可食用野菜,青翠蔥鬱,在陽光裡熠熠生輝,還有兩隻母雞在那裡徜徉找蟲吃。

院子裡兩個長方形的菜畦,長滿了一排排的蔥韭蒜和菠菜。

尤其那隨風招搖的翠綠韭菜和菠菜,讓他唾沫猛增,既懷念韭菜炒雞蛋的清新香氣,又眼饞芝麻醬拌菠菜。

原本那幾棵燒枯的果樹,現在從根部發出鮮嫩的枝條,才幾天的功夫已經躥得人高。因為從原樹的基礎上恢複新生,比分蘖的小條長得粗壯很多。

早春時分,大家的菜園都還荒著,薑芸家已經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整個院子,除了中間的小路幾乎看不見裸露的地麵。

原本被人嫌棄的“鬼屋”,如今成為一座充滿生機和歡笑的小院!

他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屋裡薑芸已經剁好白菜,切碎韭菜,連同薑末都收進盆裡,再抓一小把蝦皮放進去。

然後在灶前點火用長柄鐵勺子㸆油,先放一提花生油,等熱了再撅一筷子玉白細膩的臘月脂放進去。化開以後,香氣撲鼻,然後抓一把切碎的蔥花放進去,“滋啦”,那炸蔥油的香氣就開始滿屋子飛躥,香得醉人。

鄭畢臣和小哥倆一起站在門口吸鼻子,連說好香好香。

薑芸看他們那傻乎乎的樣子,笑了笑,又把一碗金黃的雞蛋液好倒進去,快速顛勺攪拌一下,嫩滑金黃的雞蛋碎就炒好了,最後都倒進菜盆裡攪拌。

看著薑芸把玉色的白菜、翠綠的韭菜、金黃的蛋碎,再加上淡色的蝦皮,醬油拌在一起,那股子又生又清新的香氣讓鄭畢臣感動得要流淚了!

他真的好羨慕小哥倆!

不,他不想認乾兒子,他想認乾娘!

薑芸之前就把麵都揉好餳著,現在放下麵板,揉麵擀劑子。

鄭畢臣、小海小河都過來幫忙。

小海:“要不是我娘把麵板搶過來,咱都沒法包水餃。”

小河:“我感到一種新鮮的力量在我體內湧動,這是新生活在向我們招手!是吧小野?”

他伸手給趴在灶台上的黑貓撓了撓脊背。

黑貓:“喵~”

鄭畢臣理解他們的意思,“脫離苦海,奔向新生,就是這樣的!”

他們正忙著擀劑子包餃子的時候,福爺爺帶著宋書記和大隊長一起過來。

宋書記拎著兩瓶高粱白酒,還有半小罐豬油,福爺爺端著一瓢玉米麵粉。

後麵大隊長拎著一小條臘肉,端著一大碗煮熟的五香花生米,腰裡彆著兩根大蔥格外顯眼。

大隊長宋長聰嗜蔥如命,一天三頓要吃,空裡當零嘴還要吃,吃飯沒蔥就會覺得沒有靈魂。

因此得了個綽號“大蔥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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