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詩情臉色煞白, 頓時搖搖欲墜。
宋占剛感覺到她的慌亂,立刻攬著她的腰,低頭安慰, “詩情, 我信你, 你彆上她的當。”
薑芸:嗬嗬,宋王巴, 接盤俠!等著看你斷子絕孫!
薑芸已經達到目的,不想再看他, 招呼大家回去做飯吃。
一行人呼呼啦啦地來,又潮水一般地走, 隻留下宋占剛氣得臉色鐵青,宋婆子揮著擀麵杖跳腳破口大罵。
阮詩情卻渾身發抖, 軟得幾乎站不住。
宋占剛:“詩情, 我早就說過她不是個好人, 你碰上她會吃虧受委屈的。你放心, 我懂你的心。”
他和阮詩情早就發生了關係, 他一直深信孩子是自己的, 阮詩情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維護他的清白而已。
他隻會越發疼愛她、敬重她, 絕對不會對她有半分的懷疑。
宋婆子的關注點卻在薑芸說阮詩情不能生上, 著急地問:“雅麗媽,你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了?占剛在外頭,可不能沒兒子繼承家業呢。”
阮詩情靠在宋占剛懷裡, 雙腿幾乎沒了力氣, 她苦笑,“娘……”
宋占剛立刻對宋婆子不滿, “娘,你說什麼呢,詩情好好的當然能生。”
阮詩情泣聲道:“占剛――”
宋占剛扶著她回家,“不要生氣難過啦,咱們明早就走,再也不稀罕看他們。”
他讓宋婆子照顧宋雅麗,自己扶著阮詩情進了屋裡安慰她。
他知道阮詩情臉皮薄要臉麵,今兒被薑芸鬨上門鄰居們也都看熱鬨,她肯定受不了這種羞辱,便想帶她立刻回城去。
阮詩情眼睛紅紅的,低聲道:“占剛,要不咱倆……還是、還是算了吧。”
宋占剛急了,“你說什麼話呢,我對你的心這麼多年就沒變過。”
阮詩情搖了搖頭,“我心似君心……可是……我不能連累你。”
宋占剛:“我們相愛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什麼連累不連累?說什麼離婚前有相好的,我根本就不怕她去告我!現如今多少在鄉下有老婆又進城另娶的?就我們單位,局長、處長的,好幾個,又不單單我,她告誰去?你不要怕,沒用的。”
阮詩情終於忍不住道:“占剛,我、我的確……的確不能再生了。”
宋占剛有些不解,“你說什麼?什麼不能生了?”
阮詩情眼淚簌簌落下,“當年生完雅麗,大冬天的我又冷又餓,也沒人伺候月子,就……傷了身子。”
宋占剛愕然道:“當初……當初我不是給你寄了錢去的嗎?讓你找個人幫忙照顧一下。”
當初阮詩情生孩子,宋占剛不能長時間留在城裡照顧,他就想儘辦法給她彙錢彙棉花。
薑芸攢了好久的棉花和棉布要給倆兒子做新棉衣,都被他搶走全部寄給她。
那一次本來乖順的薑芸跟他鬨了一場,嫌他不心疼孩子,而他也跟她大吵一架明說自己不重男輕女,不稀罕兒子,就喜歡女兒!
她生了好幾天悶氣,好幾天不和他說話,後來拆她自己的棉衣給孩子添補的。
阮詩情捂著臉,“那哪兒夠啊……在城裡處處要錢,冬天要生爐子、要打水、要做飯……”她萬分內疚又難過的樣子,“占剛,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
看她哭得那麼傷心,宋占剛又忙寬慰她,“彆胡思亂想,咱們回去找大夫好好看看,身子虧了能補回來的。”
他做小伏低哄了又哄,阮詩情這才收住淚,跟他商量以後的事兒。
阮詩情歎聲道:“占剛你說的對,是我把人想得太善良。我原以為,我去給她好好道歉她會原諒我的。這樣,我們可以把她兒子帶去城裡讀書,以後孩子也有出息,誰知她這樣暴躁。”
宋占剛表忠心一樣斬釘截鐵道:“反正不管怎麼說我不會稀罕她那倆兒子的,彆想拿捏我,咱們有雅麗,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兒子。”
不管他們以後怎麼打算,反正對於薑芸來說,隻要不再算計小海和小河就行。
薑芸抱著黑貓回家,慢慢地也有了一個計劃。
她原本覺得離婚就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看起來宋占剛這種人沒有底線,未必會好好遵守約定。
為了以防萬一,她也得兩手準備才行。
小哥倆聽話,沒跟著去宋家,看薑芸抱著黑貓回來,他們就歡呼著迎上去,“娘,咱們勝利了嗎?”
薑芸笑了笑,把黑貓放在地上,“娘去跟他們說清楚,咱們以後和他們沒有任何瓜葛,不要想著把你倆要回去。”
小海眉頭蹙起,憤怒道:“他做夢!打死我也不會跟他走的!”
小河也握住小拳頭,“對!就算他家有妹妹我也不稀罕!”
薑芸揉了揉他們的頭發,笑道:“回家做飯。”
白天越來越長,吃過晚飯天還沒黑。
福爺爺編席子,鄭畢臣也沒走,他把薑芸泡的棉花柴和割來的檾麻杆兒浸泡以後扯下莖皮,用木棍捶捶,然後撕成細條,這樣就可以扭粗繩子用來綁草簾子。
薑芸把牲口院抱來的牲口不愛吃的乾麥草一小把一小把地對著放,用濕潤的草繩一道道勒起來,連成長長的一大卷就叫草苫子,可以用來給草垛遮雨。
春天後雨水多起來,要是沒有遮雨的工具,草垛不頂淋。
薑芸就問鄭畢臣省城有什麼報紙、雜誌之類的。
鄭畢臣笑道:“你要是問彆人他們未必知道,問我卻沒錯。回頭我讓家裡給你寄幾本舊刊物看看。”
他爸媽是大學老師,這種刊物不管是買還是訂閱都極為方便。
薑芸笑了笑:“鄭知青,你們就沒想過寫東西投稿嗎?”
她知道鄭畢臣文采不錯,剛下鄉的時候還寫過不少詩歌、散文,後來就沒信了。
鄭畢臣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不是投就能選上的,出版可難呢。”
現在雖然文人表麵受打壓,可文人的稿費也是很高的,那些知名文人的稿費、工資,加起來比大乾部的還高呢。
而且稿件錄取也壟斷在一部分人手裡,新人很難出頭,既要有好的稿子,還得有門路才行。
薑芸:“我覺得鄭知青可以試試。來鄉下這麼多年,從一開始的彷徨迷茫,到後來的堅定信念熱愛勞動,真的投身建設農村中,不可能沒有感想。這些感想就是非常寶貴的資料。”
鄭畢臣被她說得心下一陣激動,他真的有很多想法湧動,隻是……這麼多年一直看不到希望,他也開始動搖了。
薑芸又和他聊了一會兒,很自然地就影響了他的觀念和標準,不能碰政治,不能發牢騷針砭時弊,隻需要寫人類共通的感情。
政治在不同的時期不一樣,可感情卻是永恒的!
“鄭知青,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名大作家的!”
鄭畢臣眼睛亮亮的,卻有些羞澀,“我試試。”
這時候一個普通人要說自己想成為一名大作家,被人聽見是會嗤之以鼻的。大家都是地裡刨食兒,麵朝黃土背朝天,你居然想去當文化人兒?
但是無疑薑芸鼓勵了鄭畢臣,讓他真的想悄悄試試。
福爺爺笑道:“小鄭可以試試,以後大隊裡的宣傳報可以讓你寫。”
之前大隊宣傳報都是公事公辦,乾乾巴巴,根本不講究文采,有那麼個東西就完事。
如果有人可以寫得趣味盎然,那當然是好事。
這就是薑芸的計劃,等鄭畢臣能和城裡報紙雜誌社的出版編輯聯係上,並且有一定的作品後,那她就可以讓鄭畢臣寫寫鄉下的人物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