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宋婆子和宋占文去探監,發現原本意氣風發精神抖擻的小兒子,這會兒萎靡不堪,枯黃臘瘦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打得狠了,走路腿都一踮一踮,好像跛了腳。
這可把宋婆子心疼壞了,她最驕傲的就是自己的三個兒子,大兒子讀書好,二兒子會做人,三兒子有力氣孝順,現在三個兄弟折了一個,怎麼能不挖她的心肝?
等老三出了監獄,隻怕這輩子也毀了啊。
她怎麼能不恨薑芸?
都是這個掃把星女人惹得禍!!
本來楊槐蜜還想說說在縣革委會的遭遇,結果這會兒也不好說什麼了。
宋老婆子這裡哭鼻子抹淚的,大隊裡那邊卻鑼鼓喧天熱鬨得很,老人孩子都跟著撿糖塊吃,紛紛說著祝福的吉祥話。
等新娘新郎從大隊回來的時候,丁桂梅和薑晟等長輩也被宋占國和宋占傑給接過來,安排在這邊吃午飯。
小哥倆帶著一群孩子,跑前跑後地幫忙拍照,給丁桂梅和薑晟拍出了新郎新娘的感覺。
二大娘讓也給她和老頭子一起拍個,結果倆人跟兩根沒關係的木頭樁子一樣客客氣氣地站在那裡。
小海:“靠近點!”
二大娘就羞答答地湊近一點。
小河:“再近點!”
二大娘再靠近點,老頭子卻蹭得挪開一大塊,生怕兩人碰在一起,還得紅著老臉低聲道:“乾啥那麼近,讓人笑話!”
鐵頭和柱子幾個大聲喊,“兩口子拍照要手拉手啊,不拉手的不給拍!”
社員們都拘謹,越是夫妻倆在人前越是要客氣避嫌的,這會兒他們還想讓小哥倆給拍個夫妻合照的,孩子們就開始提要求,年輕的摟著腰,年紀大的手拉著手,反正不能跟他們自己那樣站成兩根沒關係的木頭樁子!
於是一群老頭子老太太都被推過來拍照,小海小河是攝影師,鐵頭柱子幾個負責當pose策劃師,要求那些站姿僵硬的被拍人按照他們要求擺姿勢。
於是叉腰的、摟抱的、牽手的,乃至還有親臉蛋的都出來了。
一開始社員們還害臊,結果發現人家都這樣,他們也越來越放得開,一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有的老婆子牙齒掉得差不多了,一大笑就不好意思,又趕緊捂嘴,結果都被小哥倆給搶拍了下來。
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薑芸和袁野那邊也結束,正回小院去。
路過拍攝地,看到他們在那裡指揮,大家就駐足看一會兒。
鄭畢臣也背著相機來的,他也拍不少。
這會兒他來了靈感,直接爬到旁邊一棵大柳樹上,哢嚓哢嚓拍個不停,把薑芸、袁野、福爺爺、丁桂梅、薑晟,還有忙碌的小哥倆以及李明衛、趙金義等一大堆人也拍了進去。
藍天白雪,紅豔豔的新娘子,俊美的新郎,歡鬨的老人和孩子們,整個畫麵是那樣和諧又熱鬨,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息。
隻是在他沒注意的角度裡,還有頭發淩亂麵目猙獰的宋老婆子和楊槐蜜入鏡了半個身子。
鄭畢臣覺得自己又得了一副好素材。
那邊正在磕瓜子的李明衛朝他招手,喊道:“鄭宣傳,記得寫了文章給我們軍部發一篇,我們也在軍報上登一登。”
這可是彆開生麵的軍婚呢,軍民同樂,值得宣傳。
鄭畢臣麻溜地從樹上溜下來,趙金義扶了他一把,小聲道:“那邊那個老婆子是不是宋占文他娘?”
鄭畢臣低聲道:“正是呢,看她們嫉妒得臉都扭曲了。”
他心裡卻冷笑,這會兒嫉妒?讓你們哭的還在後頭呢。宋占文不乾淨,宋占剛就乾淨?等宋老婆子的那兩個兒子也被打回原形,退回鄉下大隊來種地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報應呢。
薑芸靠在袁野身上,眉眼都是溫柔的笑意,她對袁野道:“你看,這些人多簡單,多開心啊,這就是煙火人間啊。”
袁野攬著她的腰,幫她把紅大衣的帽子戴上,笑道:“也許這就是神仙愛下凡的緣故吧。”
薑芸輕輕地戳了他一下,“說得好像你懂似的。”
袁野頗為無辜,“戲文裡都說了啊,牛郎和織女,董永與七仙女,就連巫山女神都有襄王不是?”
薑芸:“呀,要是這樣,那蒲鬆齡的聊齋才好玩呢,也不知道咱們村那隻大黃鼠狼到底成精了沒有。”
袁野肯定道:“它就是隻黃鼠狼,成不了精的,建國後不許成精。”
薑芸樂不可支,捶了他一下,“你知道得又多了,我餓了,咱們回家吃飯吧。”
她就去招呼李明義和趙金義、鄭畢臣幾個,“你們工作那麼忙還特意跑來一趟,真是多謝呢。”
李明衛笑道:“放心吧,我餓了三頓飯,一定會吃回來的。”
鄭畢臣也笑道:“我一定要給李連長把婚宴大醉圖給拍下來,到時候登在你們軍報上,哈哈。”
趙金義:“李連長不要麵子的?”
李排長現在是連長,調往省軍區的文職辦公室。
他和袁野都去了省軍區,給呂團長鬱悶壞了,原本以為自己的小諸葛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趙子龍,沒想到最後倆人一起跑了,虧大了!好在都是人才,去了省軍區他也臉上有光,所以想想還是高興的很。
他雖然沒來,卻讓李明衛給袁野帶了賀禮,十斤瓜子,五斤糖塊。因為有他給的這些,婚禮上才能給老人孩子們撒糖吃。
這幾天各大隊都在殺豬,紅豐大隊也不例外,另外陳家大隊也給送了豬肉來,荊琪還給送了十斤,足夠他們結婚請客用的。
所以婚宴上就有大盆的殺豬菜,豬血、豬骨頭、豬蹄膀等,加上白菜豆腐粉條,滿滿地燉上幾大鍋,再把韭菜炒雞蛋來上一盆,足夠大家吃得眉開眼笑的。
薑芸和袁野一起給坐在上座的爹娘還有福爺爺敬酒,希望他們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一家人平安喜樂。
她眼裡含著淚水,“爹、娘,以後你們都不用為我操心了,我和袁野會好好孝順你們的。”
袁野笑了笑,“爹,娘,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薑芸和孩子,我和薑芸一起孝順你們。”
丁桂梅這麼要強的老婆子,都忍不住開始一個勁地掉眼淚,憋都憋不住。
薑晟趕緊拿手帕給丁桂梅擦擦淚,再給自己擦擦,“好,好,好!”
福爺爺笑道:“經曆風雨才見了彩虹,這下子苦儘甘來。”
小海小河那一群孩子也擠過來,紛紛安慰丁桂梅和薑晟。
福爺爺道:“姥娘姥爺這是高興的。”
小河:“我知道,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他還轉首看看薑芸和袁野:“娘,袁野叔叔,你倆怎麼沒有流下幸福的淚水呢?”
薑芸不好意思起來,“我餓,沒有力氣流下淚水,吃大肉去了。”
等一頓喜宴吃完,天色就晚了。
紅彤彤的日頭掛在西天,照著屋頂的皚皚白雪都鍍上了金紅的光芒,非常應景的喜氣。
親朋們都回家的回家,告辭的告辭,丁桂梅等人也回紅星大隊,等著三日後小兩口回門走親戚。
而李明衛和趙金義兩個,晚上就和鄭畢臣一起被安排去福爺爺家。
不過現在不到睡覺時間,李明衛還不想走,他覺得怎麼也得等八點來鐘再喝一頓,非要把袁野給灌醉不行。
參加婚宴鬨洞房,不把新郎喝醉那能叫鬨洞房嗎?
袁野倒是不怕,還非常開心地陪他們喝呢,鄭畢臣先頂不住了,然後是趙金義,宋占國和宋占傑幾個就說先幫福爺爺把人送過去。
小哥倆看李明衛那麼能喝,就湊過來給他換大碗,小河:“李伯伯,你用小酒盅多沒意思啊?大碗才厲害呢,武鬆不是三碗不過崗嘛,我瞧著您得九碗!”
小海糾正:“武鬆喝了十八碗。”
李明衛已經醉意朦朧了,他還記得爭辯,“武鬆喝的什麼酒?和咱們不一樣,他那酒度數不行,也就相當於啤酒吧。”
小哥倆就開始算了,度數不一樣那就減低數量唄,一扒拉就咕嘟咕嘟倒了一大碗,笑道:“李伯伯,一大碗總行吧?”
李明衛看那一大海碗老白乾,立刻慫了,“哎呀不行,醉了醉了。”
小哥倆還喊呢,“李伯伯,沒醉,快喝了吧,我們扶你呢。”
李明衛喝了一口,就拉倒了,“剩下的我明兒再喝。” 宋占軍負責送他。
等李明衛被小哥倆給灌走,他們倆也追著過去福爺爺家睡。
到了院子裡,小海還回頭喊呢:“袁野叔叔,你記得關門啊。”
薑芸拿了他倆的棉大衣追出去,“穿上大衣啊,凍感冒了。”
小河笑嘻嘻地摟著薑芸的頸,附耳小聲道:“娘,你說我們要不要叫袁野叔叔叫爹啊?”
小海道:“他那麼年輕,我總覺得是哥哥呢,叫不出口。”
薑芸笑起來:“你們隨便,袁野叔叔不介意。”
小河:“可能等夏天他曬得再黑點就老成了吧?那時候就叫出來了。”
在他們眼裡袁野實在是太年輕了,關鍵他剛被撿來的時候傻乎乎的,不會說話,讓他們覺得他比他們還小呢,現在改口叫爹,哈哈哈。
薑芸可不想在這上麵糾結,叫叔叔叫爹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不少社員叫親娘叫嬸嬸,叫親爹叫叔叔呢,也沒什麼的。
她親親他們的臉蛋,“真的去爺爺家睡覺?”
小哥倆笑嘻嘻的,“對啊,我得去盯著李伯伯他們,免得他們半夜跑出來。”
薑芸點點他們的小鼻子,“那就去吧。”
小哥倆跟她擺擺手,“娘,袁野叔叔,你們明天早上可以賴床哦,不需要做早飯。”
薑芸嗔道:“你們又懂啦?”
小河:“哈哈哈哈,大家都說結婚的時候可以睡懶覺,誰也不能催。”
那是李桂芝和喬美英、張愛英幾個在說笑,說薑芸沒有婆婆可以隨便睡懶覺了,彆人想睡都不好意思呢。
小孩子們聽見,就覺得結婚是可以隨便睡懶覺。
袁野和薑芸站在路口,看著小哥倆拿著手電筒跟著李明衛幾個往北去,他們越走越遠光暈越來越小,最後就剩下一個小光點了,但是孩子們嘰嘰喳喳的清脆聲卻還是能依稀聽見。
袁野將薑芸攔在懷裡,柔聲道:“他們會越來越好的。”
薑芸:“對,我們也會越來越好的。”
冬至月末的夜風打著旋藏著刀,嗖嗖地從人臉旁邊刮過,從前會讓人畏懼冰寒而避之不及,如今卻因為有了互相扶持渡過一生的有情人,所以渾然不怕。
就好似那熱烈的情意,可以抵擋一切的侵擾,再也不必禹禹獨行,再也不懼前路泥濘。
回去的路上他將她抱起來,低聲道:“我想跟老天許願,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以後的每一輩子,我都能陪在你身邊。”
薑芸攬著他的頸,將臉貼在他的臉頰上,附耳低笑:“我答應了,以後我的每一輩子,我都隻愛你。”
自從死後不停地穿越,她就從不許諾,所以這個諾言尤其珍重,是真心誠意對他許下的諾言。
袁野的心慢慢地被填滿了,就好似被什麼把心烘得軟軟的,然後如蜜一樣流淌出來,就連那癡纏的目光都浸著蜜,要將她一圈圈地纏繞起來。
兒臂粗的紅蠟燭在新房裡燃燒著,燭光映照著大紅的綢花,鮮豔的窗花、對聯,一切都喜氣洋洋的。
而這一切都比不上她嫣紅明媚的臉頰,溫柔如水的笑靨。
這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了,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終於可以放肆地疼愛她。
生生世世能與你相依,便覺圓滿。
室內一片溫暖旖旎,外麵呼嘯的寒風都變得柔順又安靜。
就似乎,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