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一旦想到那一幕,身體中的這顆心居然不能自控地怦怦亂跳,她恨不得伸手在胸口揉一揉,把那顆不受控製的心壓下去。
這大概就是確鑿的“心如鹿撞”,而這鹿,自然是“鹿仙草”的鹿。
她的小鹿姑姑,該多喜歡麵前的少年啊。
神情恍惚中,桌後的趙踞道:“你……莫非是在欲拒還迎嗎?”
仙草一愣。
趙踞凝視著她:“你總不會、把你先前做的那些惡事都忘了吧。”
如果是彆人在場,聽皇帝如此問,一定會以為皇帝所問的,是鹿仙草掌摑之事。
可仙草的臉頰卻忍不住開始發熱。
“怎麼……真的忘了?”少年的濃眉微揚。
仙草咳嗽了聲,伏身道:“奴婢、惶恐之極,當初不過是、是一時輕狂無狀,才對皇上多有冒犯,請皇上恕罪!”
趙踞仿佛不滿意她的含糊其辭:“有趣,你所說的輕狂無狀,是指的什麼。”
仙草伏低身子,屬於小鹿的那不堪回首的記憶重又閃現,隻能緊緊地閉著嘴,不敢讓自己發一聲。
趙踞的雙眼微微眯起:“真的不記得了?是不是要朕提醒你?”
仙草睜大雙眼,因為是伏身低頭的姿勢,眼前是光可鑒人的琉璃地麵,照出了女孩子焦急而惶惑的一張臉:他想乾什麼?要把他所受過的屈辱再重翻一遍?還是說自己領會錯了,皇帝隻是單純地在翻舊賬,指的是仙草掌摑他的事?
仙草把心一橫,強行說道:“皇上,有道是‘好漢不提當年勇’,又說‘宰相肚裡能撐船’,皇上是九五至尊堂堂天子,今時不同往日,又何必舊事重提呢?再說……孫臏曾受過剜膝之刑,韓信還曾受過胯/下之辱,那又怎麼樣?依舊名垂青史……”
趙踞聽到“胯/下之辱”,眼神微微一銳,右手陡然握緊,將那玉獅子死死地捏在了掌心裡。
仙草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對,早就及時停口。
好像預感到雷霆將至,仙草屏住呼吸,盤算著該如何安妥地從殿內“撤”出去。
皇帝卻直直地盯著麵前跪伏在地上看不見臉容的人,刹那間心中掠過許多迷亂的場景。
暗影憧憧裡,一會兒是鹿仙草的臉近在咫尺,一會兒卻又是那雙明澈如星的眸子。
水火交煎,昏昏沉沉之中,是他渴望的聲音在耳畔焦急地喚道:“醒醒,殿下快醒醒!”
那會兒趙踞感覺一隻綿軟的手輕輕地在拍自己的臉,掌心蹭過臉頰的時候,有一種令人心癢難耐的暖。
他想也不想,猛然攥了過去。
***
雪茶進殿的時候特意放輕腳步,還沒入內就見仙草趴在地上,鬼鬼祟祟地正在往後蹭,這幅架勢極其可笑,好像要趁著皇帝不注意而逃之夭夭似的。
雪茶看的啼笑皆非,又疑惑皇帝怎麼竟沒喝止這人。
誰知一抬頭,卻見皇帝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垂著眼皮,臉上的神色卻極難形容,眉頭雖然皺著,唇角卻微微挑起。
雪茶輕輕喚道:“皇上?”
皇帝竟然沒有聽見,毫無反應。
雪茶嚇了一跳,忙小步跑到禦桌之後,見皇帝仍不動,他大膽抬手在皇帝的眼前輕輕地揮了揮:“皇上?”
電光火石間趙踞出手,將雪茶的手緊緊地握住了。
“皇上!”雪茶嚇得慘叫了聲,幾乎跳起來。
趙踞猛然驚醒似的,定睛一看,急忙鬆手。
雪茶揉著隱隱作痛的手腕倒退出去,又是害怕又是擔憂,顫聲問:“皇上您、您怎麼了?”
趙踞似大夢初醒,匆匆掃了一眼雪茶,又看向地上的仙草,卻見她雖然仍是乖乖地跪在地上,卻不知何時已經距離自己遠了不少。
隻因為方才雪茶一聲慘叫,引得她也抬起頭來看向這邊。
望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少年心中一陣難以言說的湧動。
滿腔的五味雜陳化成了一股無處宣泄的怒意,趙踞猛地抬手在桌上狠狠地捶落,“砰”地一聲巨響。
雪茶驚的汗毛倒豎。
趙踞盯著仙草,冷冷說道:“朕隻是想告訴你,你先前所做的種種,朕都記得很清楚,不管你是欲拒還迎,還是彆有用心,在朕眼裡,你永遠是個不知死活的賤婢而已……你若是以為朕會對你如何,你就白費了心機打錯了算盤,朕絕不會明知下賤還去犯賤!”
趙踞說完後,深深呼吸:“你可聽明白了?”
“奴婢、奴婢明白。”仙草再度磕頭。
“聽明白了就滾出去!”趙踞咬牙切齒的:“還有,以後如果還看見你在禦書房鬼鬼祟祟的,你就……去陪你的主子吧!”
雪茶在旁邊驚心動魄,呆呆怔怔,連手腕都忘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