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皇帝把最後一份折子放下,抬頭看她一眼。
仙草正在揉眼睛,見狀忙又垂手站直了。皇帝道:“要喝茶。”
於是忙去取了參茶來,親自送到皇帝手上。
趙踞接了過來,輕輕啜了口,微微地籲了口氣。
這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倦意。
仙草瞥著微蹙眉頭的皇帝,忍不住說道:“皇上,晚上儘量少喝這些為好,都已經這個時辰了,頂多再過一個時辰就早朝了……”
雖然曾耳聞皇帝的勤謹,但親眼目睹,仍是令人歎為觀止。
明知不該多嘴,但皇帝雖年少體健,可到底要注意保養根基。
如此夜以繼日的,不免叫人擔心。
趙踞已經喝了半盞參茶,聞言就把剩下的遞給仙草。
仙草以為是不喝了,才要送出去,趙踞淡聲道:“你喝了。”
仙草一怔:“皇上……”
“怎麼,不喜歡?”趙踞瞥著她:“你不是最貪吃的嗎,之前回宮來的時候,明明瘦了不少,最近去禦膳房又去的頗勤吧?”
那目光從仙草的臉上往下,在她胸前微微一停,旋即落在了腰間。
不得不說,察覺皇帝的目光變化,簡直叫仙草毛骨悚然。
尤其是在他盯著胸前的時候。
幸而那目光很快調離。
不然仙草恐怕要逃之夭夭了。
但皇帝接下來的一句卻更加讓仙草痛不欲生。
皇帝道:“從此不許再去貪吃大嚼的,聽見了嗎?要是讓朕知道了,有你好看。”
仙草手一顫,捧著茶杯求道:“奴婢喝了就是,皇上能不能開恩,彆不讓我過去……”
皇帝正色道:“你如今是乾清宮的掌事女官,不再是彆的什麼不打眼的宮婢,如果大家都跟你似的效仿,那如何了得?”
仙草見他振振有辭,無可奈何,聞一聞那參茶的味道,氣憤地把剩下的都喝了。
也不知是這身子虛不勝補還是過於憤怒,喝下去兩刻鐘,仙草的鼻子就開始流血,隱隱地身上竟還有些燥熱,急忙又去尋了些涼茶猛灌了一起,才衝淡了些許。
那一晚上,她毫無睡意,徹夜不眠,偏偏次日還要早起,隻能趁著皇帝早朝的時候,在乾清宮內呼呼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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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顏珮兒終於進了宮,便住在了朱冰清昔日的富春宮裡。
仙草正式見到顏珮兒,也還是在乾清宮裡。
當時正是午後,天氣炎熱,人人困倦。
皇帝在榻上小憩片刻,卻叫仙草在旁邊扇扇子。
入夏後,宮內眾人換了輕薄的夏裝,皇帝正在休息,身上隻穿著一襲鵝黃緞子的中衣,微微敞開著胸口,露出了一抹蝴蝶骨,跟若隱若現的胸口。
仙草自然無意去查看皇帝的龍體,但是因為站的太近,那目光無處安放的在殿內飛舞,偶爾就也發生了一些錯誤的停留,比如會看向皇帝的眉眼,長頸,以及……
仙草想起回宮之後跟皇帝相見,當時她竟失態地盯著皇帝的嘴唇看的出神,心裡想起的,是以前跟皇帝種種的親密接觸。
記憶真是極為奇特的東西,明明很想要擦拭乾淨的,卻揮之不去,甚至連他唇齒間的氣息,唇瓣溫軟的觸感都甚是鮮明。
真是大逆不道,荒謬絕倫。
察覺自己的思緒好像又有點失控的勢頭,仙草忙抬頭往屋頂上看。
正在這時,雪茶從外頭躡手躡腳地進來,見皇上眯著眼睛睡著,仙草卻昂首看天,手上還儘忠職守地扇扇子,他便捂嘴一笑。
這幅場景真真是怪異,怪異中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協調。
仙草聽見動靜,回頭看是雪茶,便無聲地向著他怨念。
雪茶走到身旁,低低問:“手酸嗎?”
仙草先看一眼趙踞:皇帝睡得真是香甜,長睫垂落,麵色恬和,無知無覺,猶如嬰兒。
“何止手酸,腿酸,渾身都酸痛。”仙草嗐歎了聲。
雪茶問道:“以前沒乾過這些?”
“當然了……”仙草累極,本能地如此回答,卻又察覺不對,忙補充一句:“羅昭儀身邊多的是人,用不著我親自動手。”
雪茶端詳著她,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在徐太妃娘娘身邊呢?”
仙草眨眨眼,這倒是有些無法否認:“那像是很久前的事了,我都忘了。”
雪茶道:“你先前給皇上更衣,那笨手笨腳的樣子,還以為你之前從沒做過呢……你要是伺候徐太妃也如此,太妃還能對你那樣好,也是曠古絕今的胸懷了。”
仙草得意:“那又怎麼樣,太妃就是曠古絕今,難得的大好人。”
雪茶笑道:“那也罷了,橫豎不是你故意那樣對皇上的就好。”
仙草咋舌道:“老虎不咬我也就罷了,我還要去戳他的嘴呢?我又不是武鬆。”
雪茶忍著笑,又指點仙草:“你輕點扇,彆衝著皇上的臉,容易著涼。”
仙草很想把手中的絹扇扔了,卻還得按照雪茶所說,往下挪了兩寸。
她心中有氣,力氣便也大了些,呼地一扇子過去,把趙踞微敞的衣襟鼓蕩的往旁邊更開了些,露出了大片解釋的胸肌,肌膚卻是光潔無瑕的玉石之色。
雪茶目瞪口呆,仙草也直了眼睛。
剛要抱怨雪茶,雪茶卻當機立斷地轉身,一溜煙地跑的不見蹤影。
仙草回頭瞪著空空如也的殿門口,轉頭又看趙踞,卻見皇帝仍是熟睡之中,長睫靜靜不動。
仙草咽了口唾沫,一手舉著扇子,一邊探臂過去,想要將皇帝的衣襟整理一番,彆弄出這幅春/光乍泄的模樣。
手指輕輕地勾著那絲滑的緞麵,才一動,那緞子如故意的一般又墜了回去。
不過是刹那之間,她渾身都已經冒汗,臉上也急得發熱。
仙草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隻竭力伸長了手指去撥。
正在此刻,趙踞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雙眼。
清冷深邃的目光落在仙草臉上,然後,又轉到她的手上。
仙草呆若木雞,正想抽手回來再加解釋,皇帝突然抬臂,竟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
“你乾什麼?”趙踞麵無表情地問。
仙草察覺汗水迅速從鬢邊流下,滑到了臉頰上。
偏偏她是傾身的樣子,那汗滴在下頜上晃了晃,促狹似的跳了下來,奮不顧身地落在了皇帝的胸口上。
玉色的肌膚給汗水濡濕,竟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手臂輕輕一抖。
仙草本來就已經手軟腿酸,此刻覺著一股大力拉著自己,竟身不由己撲在了皇帝的胸前。
他的神色雖清冷,身體卻透著一股勃勃的熱力,龍涎香的氣息給那股體溫烘著,越發的濃烈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