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垂下頭:這話她對羅紅藥也說過。
但是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羅紅藥含羞低聲地說“要的”的那一幕,猶在眼前。
仙草揉了揉額頭:“雪茶,我的心裡、好生難受。”
雪茶還是第一次看她這般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禁抬手在她肩頭輕輕地拍了拍:“我知道,我知道的。”
仙草又吸了吸鼻子,淚卻隨著流了下來。
雪茶見她肩頭不停地發顫,顯然是在隱忍著不想哭出聲來,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憐,雪茶有些手足無措:“你彆哭了,你這樣……弄的我都要哭了。”
他怕引仙草哭出來,便又道:“對了,我聽說昭儀去時麵帶微笑,不知是怎麼?”
仙草將頭抵在他肩頭:“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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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向仙草告知情報的小宮女叫做阿展,是在尚衣局當差的。
次日,仙草來到尚衣局裡,將她叫了出來,又問各種詳細。
阿展很是忐忑:“姑姑,能不能救救我姐姐呢?”
仙草道:“當然可以,你隻要向我保證,你說的是千真萬確,毫無欺瞞。”
阿展當即道:“我、我向姑姑保證!”
仙草點頭,又道:“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姐姐既然看見了馮貴人跟昭儀說話,為什麼不把此事告訴方太妃跟江昭容?”
阿展的目光有些閃爍:“這、這個……我想是因為滿宮內的人都害怕馮貴人,畢竟她是邊城來的人,又有權有勢,動不動就會打人殺人的,而且後宮的娘娘們也都不敢怎麼樣她,連太後跟太妃都要給她三分薄麵。”
仙草道:“原來如此,是你姐姐害怕說了後無人相信,反而會引禍上身?所以才不敢開口的?”
“是是。”阿展連連點頭。
仙草道:“你能夠跟我說這些,也是你的姐妹情深,我當然要幫你救阿盛出來,你現在跟我一塊兒去吧。”
阿展又驚又喜:“姑姑,現在就可以救姐姐出來了嗎?”
仙草道:“當然。”轉身出門。
阿展跟在身後,兩人出了尚衣局往前而行,阿展臉上時而喜悅,時而忐忑,看看前頭的仙草,又時不時地有些愧疚之意。
正走著,突然見前方宮道裡走來一行人。
阿展起初還在胡思亂想,並未留意,當看見為首之人是誰後,便情不自禁地往仙草身後瑟縮起來。
仙草卻不避不讓,等那隊人走到跟前兒,她便屈膝道:“奴婢參見馮貴人。”
馮絳止步,睥睨道:“你是何人?”
仙草還未回答,馮絳旁邊早有個嬤嬤上前,在她耳畔低語了一句。
馮絳臉色微變,脫口說道:“你就是鹿仙草?”
仙草想不到馮絳竟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在這後宮雖然“小有名氣”,但是對於一個從幽州才進宮的高門出身的女孩子而言,應該是屬於完全陌生的才對。
“正是奴婢。”仙草回答。
馮絳卻已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開始打量仙草,眼神裡充滿了挑剔之意。
她看了半天才冷笑道:“居然是這幅模樣,嗤,我還以為是什麼樣國色天香的人物呢,原來不過如此。”
仙草聽出這馮絳似乎話裡有話,可此刻卻並不想跟她追究這些:“我有一句話想請教貴人,不知貴人可否如實相告?”
馮絳抱起雙臂,哼道:“什麼話?你隻管說,至於告不告訴你,就看我的心情罷了。”
仙草道:“貴人可知道羅昭儀之事?”
馮絳皺眉:“宮內誰不知道,又怎麼了?”
“事發之時馮貴人可去過禦花園?”
“去是去過。你何意?”
仙草道:“有人說,事發之前曾經在禦花園內看見貴人跟羅昭儀爭執。”
“爭執?”馮絳眉頭深鎖:“瞎說!我根本沒跟羅昭儀碰麵過!是誰說的?”
此刻阿展在仙草身後,雙腿發軟,膽戰心驚。
早在仙草問起羅紅藥之事的時候,她幾乎就想轉身逃走,可又沒有勇氣。
直到現在,肩頭猛然一緊,原來是仙草回身,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從自己身後拖了出來。
仙草拉著阿展,對馮絳道:“就是她說的,這宮女說,有人親眼見到貴人跟昭儀爭執,後來昭儀就出了事。”
馮絳愕然之餘,眯起眼睛細細看阿展:“你?你為何胡說八道汙蔑我?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害死了羅昭儀嗎?你的膽子可真大啊!”
阿展瑟瑟發抖,眼淚都流出來。
自打馮絳進宮,宮內就流傳有關她的種種,什麼遠遠地見到她都要退避三舍之類的話,如今見馮絳咄咄逼人,阿展慌張之極,魂飛魄散。
待仙草的手一鬆,阿展便跪在地上:“求馮貴人饒命!”
馮絳還未說話,仙草道:“怎麼,你說的不是真的?”
她俯身將阿真的下頜捏住,用力抬起,盯著她道:“你膽敢跟我說謊,還是在羅昭儀生死這樣的大事上,你的膽子果然很大,是不是不曉得我是誰!”
阿展嚇得閉上眼睛,隻顧流淚顫聲道:“姑姑饒命,我、我也是沒有法子的。姑姑饒了我吧!”
“什麼沒有法子,你為什麼無端端的栽贓馮貴人?”仙草見阿展篩籮似的發抖,卻並不肯說,便將她往外一撇,冷道,“你不說也成,我就讓你跟阿盛一塊兒向昭儀賠禮去吧!”
阿展跌在地上,流淚道:“姑姑,我不是不說,我想救姐姐才找姑姑的,也並不是故意說謊,隻不過是因為……我要是說了的話,恐怕死的更快了。”
在仙草逼問阿展的時候,馮絳在旁邊打量她的言語行事,眼中透出訝異之色。
又見仙草一句一句嗬斥,她的臉上更多了幾許意外。
直到聽阿展這麼說,馮絳才道:“更快是多快?就憑你誣告我,我現在就能捏斷你的脖子,你說夠不夠快?”
仙草詫異地看她一眼,自然知道馮絳是在助攻。
果然,阿展再也受不了兩人的左右夾擊了,捂著臉哭道:“我說我說,我說就是了,當日姐姐的確看見一個人,隻不過,那人不是馮貴人,而是、而是江昭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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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展為了救阿盛,才不惜告訴仙草阿盛見到有人跟羅紅藥爭執之事。
但是宮內追查此事的是方太妃跟江昭容,眾人皆知方太妃是最信江水悠的,如果貿然說看見羅紅藥跟江水悠如何,自然如引火燒身。
阿展之所以推到馮絳身上,也是因為馮絳“威”名在外,是有名的不好招惹。阿展忖度仙草再怎麼著,頂多隻是暗中查訪而已,絕對不會有膽子當麵質問。
沒想到仙草偏偏選的是當麵對質這一招,這麼快就水落石出。
平章宮內,江水悠犯了暑熱。
舌頭底下含了一粒解暑藥丸,砸著那絲絲清苦的味道,江水悠揉揉自己嗵嗵做疼的頭:“這時侯就很懷念現代了,至少有空調房。”
正在自怨,外頭道:“馮貴人到。”
江水悠聽了這一聲,大感意外:自己跟馮絳從無交際,這位馮貴人更是不肯屈就人的個性,今日為何突然來到?
當看見馮絳身邊的仙草之時,江水悠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馮絳進內:“給昭容見禮了。”說完後就自顧自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仙草凝視著江水悠的雙眼,走前數步:“昭儀出事之前,曾經跟江昭容起過爭執,是否是真?”
四目相對,江水悠緩緩籲了口氣:“不錯,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