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聽太後說什麼皇帝求了個恩典, 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猛然間聽了這句,三魂六魄都飛了出來, 在頭頂上亂舞。
仙草忙跪在地上:“太後!我……這個奴婢萬萬不敢。”
太後和顏悅色地:“你不敢?不想?還是假意推辭?你不用害怕, 要知道這次你是立下大功了,我也才知道你對皇帝還是很好的,我自然不為難你,你提什麼我都會應允, 就算是要當皇帝的後宮,也沒什麼不可以。”
仙草垂著頭, 指甲刻在掌心裡, 總算讓自己狂跳的心靜了下來。
“太後, ”仙草深深呼吸,說道:“奴婢自知出身寒微, 絕對沒有攀龍附鳳之心, 雖然是皇上跟太後的恩典, 但是對奴婢來說,這般天大的恩典,隻怕奴婢承受不起反會折福。所以奴婢懇求太後, 萬萬不可如此。”
太後聽她回絕的懇切而且堅定,微微一笑:“這又何苦, 你若跟了皇帝, 自然萬福跟隨, 萬佛庇佑的。”
天知道, 跟此刻“慈愛”的太後相比, 仙草寧肯她還是先前那個對她看不順眼,挑三揀四的顏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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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潞王因知道太後已經回去了,便也往乾清宮而來。
太監宣了入內,趙克上前行禮,皇帝見了他便笑道:“朕也正惦記著你,可巧你就來了。如何,這兩天在宮內住的可習慣?”
趙克落座道:“多謝皇上掛念,臣弟在宮內還算習慣,隻不過都不認得宮內的路徑了,之前都在母妃宮裡,方才路上遇到了小鹿姑姑,才蒙她帶路,在宮內轉了轉。”
趙踞一怔:“是嗎?她……給你帶路?”
潞王道:“是啊皇上,小鹿姑姑人的確甚好,對臣弟也很是和藹,讓人如沐春風,怪道皇上器重她。”
趙踞的臉色更有些古怪,“和藹”跟“如沐春風”四個字用在那個人的身上,實在讓皇帝有些無法想象。
趙踞哼了聲,沒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那現在她人呢?”
“是太後娘娘叫了去了。”
趙踞道:“原來是太後叫了她去,你才來見朕的?”
潞王忙道:“臣弟本是要先來的,可又擔心太後跟皇上母子相見有體己話說,所以才特意等了等。”
趙踞笑道:“你還當真了,朕不過跟你玩笑而已。好了,你好不容易回京來一趟,雖然也受了些驚嚇,可幸而有驚無險,你便放心地在宮內盤桓兩日……暫時不要出宮,畢竟蔡勉還有些餘黨在逃,怕他們狗急跳牆,對你不利。”
趙克忙起身拱手道:“臣弟多謝皇上關懷。”
潞王去後,皇帝看了看天色,問雪茶:“鹿仙草還沒回來?”
雪茶道:“回皇上,方才叫人去延壽宮那邊打量,沒什麼動靜。”
趙踞心裡隱隱地竟有些焦急,卻又不想透露出來:“沒什麼動靜是好的,朕倒是有些擔心她又胡言亂語地惹了太後生氣。”
雪茶因為親眼看過了那一幕場景,對皇帝這些口是心非的話很不以為然,心想:“皇上難道不是怕小鹿惹惱了太後娘娘,給太後娘娘責打嗎?”
不料皇帝道:“你說什麼?”
雪茶這才驚覺過來自己居然無意識地念叨了出口,當下忙捂住嘴:“奴婢沒說什麼!”
趙踞瞪著他,雪茶隻得向著皇帝討好地訕笑。
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外頭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見果然是仙草回來了。
趙踞心裡存著那點事,卻分毫不露,反而將臉色放的淡淡的。
雪茶已忙著問:“你怎麼才回來,太後跟你說什麼了?”
仙草不回答,隻是抬眸瞥了皇帝一眼。
趙踞正也緊緊地盯著她想看她的回答,突然給她的目光掃到,下意識地就避開了。
等皇帝察覺自己的反應太過突兀的時候已經晚了。
雪茶還在催問:“你倒是說啊。”
仙草才一笑,仿佛有些忸怩:“太後跟我說了些……私密的話,自然不能透露給彆人的。”
雪茶吃驚:“什麼,連我也不能說嗎?”好歹他又醒悟過來,忙補上一句:“還有皇上呢?你總該告訴皇上吧。”
仙草抬眸看向皇帝。
趙踞給她的眼神一掃,無端地有些心跳。
他見仙草這般,自然是太後把該說的都告訴她了,想必她不便跟雪茶說明。
當下趙踞反而咳了聲:“多嘴。”
雪茶見皇帝居然也不問,有些失望,隻得閉嘴。
仙草躬身道:“皇上若是沒有彆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趙踞本想把雪茶先打發了,然後再細問她見太後的詳細以及……結果。此刻見她這樣恭順,心中微動,唇角也忍不住略略揚起,因道:“好,你先下去吧。”
仙草退後幾步,才轉身去了。
趙踞盯著她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
之前顏太後跟皇帝相見,母子交心,趙踞雖解決了仙草的隱患,但想起方才一吻,心中竟冒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
他雖然身為帝王,但畢竟還是少年,加上才解決了心腹大患揚眉吐氣,如此趁興衝動,便向太後提出,要將仙草收為後宮。
原先趙踞自然是不屑的,可是……一步步走到現在,加上方才那一吻,令他竟有意亂情迷之感。
放在平時,太後自然是十萬分不答應,但如今仙草立功,倒是可以趁勢而為。
果然,太後答應了他,說會親自向仙草提起的。
此刻趙踞見仙草的神態舉止略顯反常,心裡便猜測必然是太後說了。
皇帝想:之前仙草那樣抗拒,不過是因為沒有名分罷了。
可畢竟她的心意是在自己這裡的,如今自己已經向太後提起,這樣堂堂正正的,她哪裡會有不樂意?
隻怕還正合她的心意呢。
皇帝如此篤定地想。
可是奇怪的是,如此想完了之後,皇帝心裡卻又逐漸生出了一股不悅之意。
她果然答應了,隻怕之前的一切都是欲拒還迎。
而自己怎麼就受了蠱惑呢?明明是極討厭憎惡的人……居然會讓他主動開口要收為後宮。
可惡,難道是個圈套?
皇帝思來想去,嘴角的笑也很快地給眉間的緊皺取代。
雪茶在旁邊親眼目睹皇帝一會兒笑意盈盈,一會兒苦大仇深,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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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也是仙草親自去了禦膳房,跟禦廚們商議所做,件件都很適合皇帝的口味。
原本皇帝會大快朵頤的,可因為心中那股子狐疑,竟讓他有些食不甘味的意思,尤其是仙草的舉止。
她竟然比平日更加殷勤百倍地伺候身旁,勸酒勸菜,一會兒說鵝脯好吃,一會兒又說鹿筋滋補,不知為何,皇帝總覺著她的口吻裡帶了一股子真切的諂媚,皇帝越吃越氣,差點摔了筷子。
吃完之後,仙草竟還不走,步步緊跟。
趙踞冷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仙草道:“皇上不需要奴婢伺候了嗎?”
趙踞沒好氣兒地說道:“不必。”
仙草麵露遺憾之色,卻後退數步:“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皇上若有什麼吩咐,可以去……”
“沒有。”趙踞斷然回答。
仙草頓了頓,微微一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