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之中,皇帝跟仙草麵麵相覷, 氣氛逐漸變得十分的微妙。
趙踞望著麵前這雙眸色清澈而溫和寧靜的眸子, 不知不覺裡,眼前所見的容顏模模糊糊裡出現了變化, 黛眉明眸,眼尾帶一抹似玩味似了然的笑意, 赫然竟是徐憫。
心跳聲像是擂鼓般清晰,皇帝情不自禁向著仙草傾身過去。
就在皇帝將要吻上她嬌嫣的唇之時, 仙草卻及時地轉頭避開了他的動作。
“皇上!”她低低地叫了聲,把手也抽了回去。
趙踞愣了愣。
平心而論,皇帝自個兒也覺著他的動作太過突兀, 或許有些急不可待。
但……
低低咳嗽了聲,皇帝不得不厚顏無恥卻假裝淡然自若地說道:“你躲什麼?你……你不是喜歡朕嗎?”
他說完了這句,臉頰上的熱更重了幾分。
喜歡他的不是徐憫, 是仙草。
皇帝明明知道。
但是現在他很願意把這個按在她的身上。
仙草聽了這句, 略微愣怔。
喜歡?
她悄悄地又回頭看向皇帝臉上。
真是一張無可挑剔的容顏, 濃烈的劍眉,雙眸像是星子一樣深邃,卻又如此燦烈,好像閃爍著太陽之光,鼻挺口方, 輪廓鮮明。
這三年多的親政曆練, 皇帝身上的少年銳利之氣正在消減, 漸漸多了一種沉穩內斂, 雍容儀貴的帝王之氣。
仙草的眼神之中浮現出幾絲茫然。
好像的確是很喜歡他,這是她醒來後所見的第一個自己能夠認出來的人。
另外,縱然她忘了許多事情,可心裡仍有一幕揮之不去,那正是皇帝燦然而笑的模樣。
趙踞見她不回答,索性又問道:“怎麼了,難道、你不喜歡朕了”他盯著仙草的臉,口吻裡多了一點戲謔之意。
此刻皇帝突然發現了一點便宜之處,麵前的人對他一無所知,他卻對她了若指掌,甚至知道彆人都不知道的隱秘。
原先麵對徐憫,不管是在登基之前還是後來,皇帝心裡總是或多或少總是有些壓力的。
對皇帝來說,徐憫毫無疑問是生命之中最獨特的存在,從最初的討厭到後來的傾慕,乃至那份傾慕之情在無形之中醞釀至極無法紓解。
而正在皇帝試圖找出一個可以紓解的法子的時候,她又突然給太後賜死。
皇帝相信,終此一生都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這樣左右他的人生跟性情,帶給他足以能夠翻天覆地亦或者毀天滅地的震撼。
然而,終於皇天不負。
兜兜轉轉她終於又出現在自己麵前。
當初在徐憫假冒小鹿的時候,皇帝其實是第一個看出異常的。
有幾次皇帝甚至認定了她就是徐憫。
但是皇帝吃虧就吃虧在他是當局者迷。
理智至上的皇帝在深思熟慮之後,覺著自己之所以會屢屢地把“鹿仙草”看成是“徐憫”,全是因為他心中牽念徐憫至極的緣故,所以才捕風捉影情難自禁。
畢竟“借屍還魂”這種事情驚世駭俗,荒謬絕倫。
而他卻是千不該萬不該,竟把小鹿當成是自己心係的那個人。
皇帝覺著若真如此,是對徐憫的一種玷辱,更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他在極端的冷靜跟無上的渴望之間困惑徘徊,生怕自己對徐憫的思念讓他做出荒唐大謬之事。
所以就算幾次謎底就在眼前呼之欲出,皇帝最終仍是選擇了視而不見。
直到現在,之前那種種的患得患失,歡喜哀怒都塵埃落定,皇帝滿心歡悅地看著麵前的人,很想抱住她,輕輕地親吻她……
這都是之前隻能存在於想象的綺念之中的,如今卻竟然能一一實現。
她就在自己身邊!
也許是老天也知道他的苦心,所以才在冥冥之中撥弄出如此的造化。
皇帝無法自製。
趙踞握住仙草的手臂將她往懷中輕輕地拽了過來,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吻落。
這一次,仙草沒有來得及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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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茶踮著腳悄悄走進來,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一幕。
無可奈何,雪茶重又低低咳嗽了聲。
不料皇帝正心旌神搖,沉迷於此中無法自拔,竟然沒有聽見他的暗號。
雪茶生恐身後那些人就貿然闖了進來,便忙又重重地咳嗽了聲,輕輕喚道:“皇上……”
直到此刻,趙踞才睜開雙眼。
皇帝的眼波閃爍,他意猶未儘地看著懷中的人,心跳的讓自己暈眩,但每一聲的心跳都帶著雀躍的喜歡,四處跳動。
卻更無法饜足。
“出去!”皇帝頭也不回地。
雪茶壓低了頭:“皇上,是太後那邊兒派了人過來問皇上怎麼樣了。”
趙踞一怔,旋即回頭:“這點小事你也辦不了?就說朕無礙,已經歇下了。”
不料這會兒仙草因聽見雪茶的話,忙推開了皇帝。
她往後躲了躲,驚疑交加:“太後?”
趙踞看著她的臉色,心中暗驚,忙先安撫道:“不妨事,太後隻是派人來問一問,你不用擔心,朕去打發了他們就是了。”
他的口吻甚是溫柔,仙草略微寬心,輕輕一點頭。
趙踞在她的手上輕輕地又握了一把,傾身含笑叮囑:“乖乖的等朕回來。”
皇帝起身,負手往外走去。
雪茶在旁邊看了兩眼,趁著皇帝不注意,眼疾手快地給他將龍袍的領子整理了一番,又扯了扯袍擺。
趙踞笑啐道:“就你眼尖,隻是連兩個人都打發不了,要你何用?”
雪茶忙道:“皇上,來的是江昭容還有太後身邊的陸嬤嬤,看她們的樣子,像是已經知道了……”
皇帝皺眉。
來至外間,果然見江水悠跟陸嬤嬤立等著,眾人見皇帝現身,忙行禮。
趙踞道:“怎麼又特意讓你們再走一趟?朕才想派人去告訴太後不必擔心。”
江水悠含笑道:“太後惦記著皇上,本要親自來探望的,是臣妾等人勸止了,才叫臣妾跟嬤嬤一塊兒前來,不知皇上的頭疼如何了?”
趙踞道:“如今已經好了,不礙事。你回去告訴太後安心便是。”
江昭容道:“可給太醫看過了?方才看到許多太醫聚在外殿。”
趙踞還未回答,旁邊陸嬤嬤開口道:“皇上,奴婢隱約聽說,是小鹿她醒了?這可是真的?”
幸而方才雪茶提醒了皇帝,趙踞淡淡道:“是啊,朕本要安歇了,太醫又說她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