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禹泰起正於城頭觀望城外西朝人的行軍布陣, 眼見冬日將過,再加上鄴王之亂已經平息,這場戰事隻怕很快也要告一段落了。
立在禹泰起身側的姚副將說道:“沒想到西南的鄴王之亂這麼快就給平定了,末將還以為要打個幾年呢。”
旁邊另一人笑道:“誰說不是?當初鄴王起兵的時候,我們都覺著皇上一定會亂了陣腳,畢竟鄴王籌謀多年,兵強馬壯,蜀中那個地方又是易守難攻的, 若是給他出其不意的出了蜀中,一定會威脅京城, 就算敗了,退回蜀都, 以他多年的屯兵之力至少也能堅持個兩三年, 卻想不到皇上的手段這樣高明,巧妙布局, 雷霆萬鈞,簡直讓人刮目相看。”
又有一人道:“聽說皇上是利用了鄴王安插在京內的細作, 將計就計,引的鄴王傾巢而出, 以前大家都隻以為是沒經過什麼事兒的小皇帝而已,現在看來, 倒是絕不能小覷的了。”
姚副將道:“是啊, 你看這些西朝人, 聽說鄴王反叛, 加上當時京城內又是那樣險象環生的情形,便以為有機可乘,想著趁亂來撈一把,如今卻是打錯了算盤了。”
禹泰起聽了眾人議論,想想趙踞在太後乍然薨逝,仙草下落不明等不利於自己的情形下,並未自亂陣腳,反而仍能鎮定自若地運籌帷幄,直至反敗為勝,這份心智跟堅忍,卻也不由地讓人佩服。
禹泰起道:“話雖如此,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小心他們狗急跳牆。幸而快要開春了,他們隻怕堅持不了多久,吩咐下去,加緊巡查,尤其城門之處不容有失,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報知。”
眾人齊聲答應。
禹泰起巡查過後,在幾個副將的簇擁中下了城樓,還未站住腳,就見遠處長街上有一匹馬飛奔而至。
馬上之人卻是節度使府的家奴服色,他急匆匆地翻身而下,踉蹌跪地道:“將軍且快回府。”
禹泰起一怔:“何事。”
那家奴氣喘籲籲地,指著府衙的方向,道:“具體如何小人不知,是內院裡傳出消息,隻說是緊急大事。”
侍衛官已經將馬兒拉了過來,禹泰起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往節度使府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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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仙草產期將近,禹泰起早就命人挑選了幾個有經驗的穩婆留在府中,今日卻排上了用場。
禹泰起趕回府中之時,譚伶正守在產房之外,其他彩兒小慧以及夏葉等卻都隨著穩婆留在房中。
禹泰起撲到門上,幾乎將那兩扇關著的門撞開,譚伶忙拉住他:“將軍莫急,才進去兩刻多鐘。”
“現在怎麼樣了?”禹泰起捉住譚伶,把譚伶的手臂捏的隱隱作痛。
譚伶隻得忍痛寬慰道:“將軍寬心,才進去不多久,也還沒有怎麼樣,我們在這裡等著就是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裡頭仙草低呼了一聲,聲音淒厲。
禹泰起猛然一顫,雙眼微微睜大。
譚伶也隱隱揪心,卻仍是強行安撫道:“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不打緊,不打緊。”
誰知兩人又站了片刻,裡頭時不時傳出仙草痛苦的聲音。
譚伶安慰的話都詞窮了,何況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且心裡又惦記著仙草母子的安危……隻能拚命在心中向天祈禱萬事平安而已。
禹泰起卻沒有他這般內斂,抬手在門上用力敲了數下:“妹妹!妹妹!”又喝道:“快給我開門!”
禹泰起連叫了數聲,裡頭有人將門打開,原來是小慧。
她探臂攔著禹泰起:“將軍彆嚷,這裡將軍不能進的。”
禹泰起往內張望:“她怎麼樣了?”
小慧道:“產婆說胎位是很正的,所以將軍不用太擔心。”
禹泰起道:“那為什麼剛才聽見她在哭叫?”
正在這時,一個穩婆走過來,好言好語地說道:“將軍,娘子的身子有些弱,加上初次生產,勢必要受些折磨的。將軍不必擔心,這裡不是男人呆著的地方,留神衝撞了。”
禹泰起聽見“衝撞了”,以為是自己一身煞氣會衝撞了仙草,當即忙後退一步:“那我不進去就是,可我該怎麼做?”
禹泰起名鎮夏州一帶,雖然沒有加冕封爵,卻是百姓心目中真正的夏州王。穩婆笑道:“將軍放心,您隻管在這裡等著就是了,我們一定會好生幫著娘子順利生產的。”
好說歹說地把禹泰起勸了出去,這才重又將產房的門關上了。
譚伶過來請了禹泰起到外間的圈椅上落座,又親自給他倒了茶喝。
禹泰起耐著性子等了將有半個時辰,裡頭仍無消息,他心中的不安開始擴大,連譚伶也坐不住了,站在往裡間的廊下焦急地打量。
正在提心吊膽的時候,忽然間一名侍衛從外跑了進來,道:“將軍,外頭有一夥來曆不明的人想要硬闖。”
禹泰起擰眉:“什麼人?”
侍衛道:“他們沒報身份,但從目前所看,估計是西朝潛伏在城中的細作。”
禹泰起並不覺著十分意外,冷哼道:“果然來了。”
他回頭看一眼產房,那邊兒譚伶卻也聽見了。
禹泰起道:“譚公公,雖然那些人未必能闖進來,但以防萬一,你去裡頭守著小鹿。”
譚伶也有此意,當下兩人分頭行事,譚伶疾步往產房而去:“開門,快開門!”
連叫了幾聲,裡頭並沒有人答應。
譚伶的心猛地縮緊,喝道:“開門!”
才要發掌力將門扇震開,裡頭終於有人撲過來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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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禹泰起便隨著侍衛往外,還沒出二重門,就聽見喊殺聲從門口處傳來。
禹泰起抬頭看時,瞧見一道影子正好從門外躍了進來,手持彎刀,一看見他,便大喝一聲衝了上來。
禹泰起不慌不忙,從侍衛官手中將弓箭拿過來,張弓搭箭,極短的時間內連發兩箭。
那刺客躲閃騰挪,好不容易躲過了第一支箭,可是禹泰起好像料到他會往何處躲閃般,那第二支箭如同早就等候許久似的,在他雙足還未落地,便刷地射中。
刺客跌落地上,給後麵趕過來的侍衛們圍住。
禹泰起交代侍衛官:“速去城門口,他們既然敢在這裡動手,那邊兒一定也安排了人。城門務必不能有失。”
侍衛官領命前往,這邊府內眾侍衛很快將來犯的刺客們或殺或擒,拉下麵巾後,果然是西朝之人的長相。
禹泰起冷笑道:“真的給我說中了,明攻不成,就暗中搞這些醃臢手段,隻可惜仍是白費了心機。”
地上受傷的刺客狠狠地盯著禹泰起道:“禹將軍未免高興的太早了!”
禹泰起道:“怎麼,本將早就料到你們有可能會在城內作亂,你們想開城門裡應外合,沒那麼容易。”
刺客冷笑數聲,並不言語。
禹泰起突然察覺不對,上前道:“難道你們還有彆的手段?”
刺客陰鷙的眸子盯著禹泰起:“當然是你想象不到的手段。”話音剛落,就給旁邊一名副官踹倒在地。
此刻,原先趕往城門的侍衛官返回,原來城門處果然也起了騷亂,一夥細作假扮百姓,暴起殺了兩名士兵,本來想趁亂從裡將城門打開的,可惜夏州軍反應神速,更加上城門口重兵把守,很快反衝上來,將殘餘的十幾名細作們都砍成了肉泥。
地上的刺客聽聞,臉色慘白,冷冷地不發一聲。
禹泰起盯著他,總覺著有些古怪,正在這會兒,裡頭小慧飛跑出來,焦急地叫道:“將軍快來!”
那刺客見狀臉上才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
禹泰起顧不得理會這些人,忙轉身往內:“怎麼了?”
他走的甚快,小慧拚命跑著才能跟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是夏葉姐姐突然說一個產婆不對,然後兩人就打了起來,後來譚公公上來,一塊兒把那產婆製住了。”
禹泰起聽小慧說起前半段,毛骨悚然,才明白那刺客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聽到後半段,忙問:“小鹿怎麼樣?”
小慧說道:“雖然沒有傷著,卻也受了驚嚇,譚公公讓我快請將軍回去。”
禹泰起心頭一亂,他雖然嚴防死守,這節度使府猶如鐵桶一般,卻沒想到仍給西朝人找到了縫隙,假如仙草因此有個什麼閃失……
禹泰起不敢想下去,隻忙趕往產房,還未到跟前,就見譚伶站在門口,地上倒著一人,正是產婆打扮。
“這是……”禹泰起還未問出口,譚伶說道:“說來真叫人捏了把汗,幸虧夏姑娘在,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原來夏葉在裡頭陪著仙草,其他三名穩婆則圍著仙草各行其是。夏葉一心都在仙草的安危上,起初並沒留心彆的。
然而時候一長,卻給她看出了些異樣,其中一名穩婆的舉止有些僵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眼神躲躲閃閃。
夏葉畢竟不同於尋常之人,當下留了心,就在那穩婆向著仙草探手的刹那,夏葉喝道:“你做什麼?”
那穩婆一震,才要抓向仙草肚子,夏葉不顧一切跳起來,擒住她的手腕用力扭開。
其他眾人不知道發生何事,都驚呆了。
剩下那兩名穩婆還以為他們是不知為何打起來,還想著勸開,彩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都讓開,隻看好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