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珮兒腦中越發昏沉:“好,好的很。你們都瞞著我。”
她強忍著不適的感覺,緩緩上了肩輿。
江水悠在旁邊雖然聽見了兩人對話,卻仍是置若罔聞狀,向著顏如璋一點頭,也上肩輿而去。
顏如璋目送兩人遠去,他心裡本也還有些話要叮囑顏珮兒,可是見她的情形竟很不好,且江水悠也在,一時也不能說了。
小國舅搖頭,回身之時,卻見乾清宮內,趙踞俯身,一把將那小家夥抱入懷中,舉了起來。
拓兒似乎緊張,張目四顧。
皇帝言笑晏晏,像是極為開心。
雪茶扶著仙草起身,仙草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拓兒,那小孩子卻並不跟她格外親熱,目光稍微一對,便又轉開去了。
還是趙踞抱著拓兒湊到仙草身前:“你瞧,朕跟你說的話,哪裡有一句是假的?說徐慈無礙,徐慈就能死裡逃生,說拓兒是福將,拓兒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
仙草眼中含淚笑了笑:“是。”
怪得很,也許真的是天子之言,金科玉律,所以連天也聽順著趙踞的意思。
趙踞又笑對拓兒道:“會說話不會?朕是你的父皇,這是你母妃,叫一聲來聽聽。”
他畢竟才為人父,又是頭一次抱孩子,姿勢不免不對。
拓兒似乎覺著難受,雙唇緊閉,哪裡肯聽他的。
除了對仙草,趙踞從來不曾這樣儘心竭力地哄逗過彆人,如今見自己帶笑哄勸,這小家夥卻不理不睬,皇帝竟有些不自在,便回頭對高五道:“他怎麼了?”
高五忙上前道:“回皇上,多半是一路上勞累了。且、奴婢聽說,這樣年紀的小孩子,還是不會開口說話的。”最後一句,卻是陪著笑說的。
趙踞哈哈一笑:“朕倒是忘了,罷了罷了,橫豎在宮內將養一段,自然就好了。”
仙草忙道:“皇上!”
趙踞跟她四目相對,便曉得她想什麼,當即笑說:“隻管放心,自然得讓你養在身邊,好不容易母子重逢,朕難道連這個都不知?”
仙草看著皇帝朗朗的笑顏,此刻卻有一種萬事俱足之感:“多謝皇上。”
趙踞也不顧有人在跟前,便輕輕地將仙草攬住:“又謝個什麼,顯得生分。”
他回頭看向拓兒,看著小孩子眉清目秀的模樣,甚至連那安靜而略帶警覺的眼神,都有些類似小時候的自己。
皇帝有些百感交集,“你為朕生了這樣一個好孩子,是朕該謝你才對,你辛苦了。”他低低說罷,轉頭在仙草的臉上輕輕地親了親。
皇帝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一句心裡話,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親昵,在場的雪茶,甚至高五都震了震,隻有譚伶因為曾近身伺候仙草,很有些見怪不怪。
然而目睹這一幕,拓兒那本來安靜的眸子也在瞬間慢慢地睜大了些。
趙踞卻又回過神來,他咳嗽了聲,掩住那一絲窘然,道:“好了,如今終於算是雨過天晴,高五,譚伶,你們辦事得力,回頭自有賞賜。”
兩人忙跪地謝恩。
雪茶這會兒也由衷地說道:“高公公,以後我可再也不損你了,就算你欺負我,我也忍著罷了,畢竟你做了這件大好事,就也是我雪茶的大恩人。”
高五啼笑皆非,當著皇帝的麵,想還嘴又不便。
趙踞卻啐了口,笑道:“什麼大恩人,小皇子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雪茶反應過來,臉上一紅,忙又說道:“奴婢的意思是,畢竟是奴婢的小主子,小主子安然無恙,奴婢自然感激。”
給他們這樣一鬨,殿內的氣氛才緩和下來。
趙踞回頭,見仙草仍是目光依依地望著拓兒,兩隻眼睛溫柔的令他心悸……雖然皇帝自詡兩人已經“兩情相悅”,但仙草還從沒有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一時之間,皇帝竟有些嫉妒。
此後,仙草便帶了拓兒先回了紫麟宮,皇帝見雪茶很是不舍,就也許了他一同前去,這卻正中雪茶下懷,他顛顛地跟著仙草去了。
皇帝重又轉回禦桌後坐了,便又詢問高五:“你方才說,是怎麼找到夏葉跟那個莫不亢的?”
高五說道:“說起來,這也多虧了清流社的人,他們先前跟蹤那兩人卻給察覺,損了幾名好手,正好我們也追蹤前往,他們便指點了我們夏葉莫不亢的去向,這才如此順利地把小皇子救出。”
皇帝欣慰一笑:“很好,可見徐慈教導有方。”
譚伶笑道:“皇上說的是,先前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奴婢還並不敢相信是真的呢。”
皇帝又問道:“那麼,夏葉跟莫不亢現在何處?”
高五麵有難色。
譚伶看他一眼,終於說道:“回皇上,當時夏葉一心想要救小皇子,隻是那莫不亢冥頑不靈,夏葉不惜自殘來威脅,這才讓高公公得到機會成功救出皇子,那莫不亢吃了高公公一掌,性命垂危,夏葉便懇求我們饒他一條性命。”
皇帝不言。
高五見他都說了,才也道:“另外,據夏葉所說,小皇子身上的餘毒,多虧了那莫不亢傾儘心血相救,所以奴婢大膽……便答應了夏葉許他們去了。”
兩人說罷,各自捏了把汗,卻不知皇帝是何意思。
趙踞沉吟了半晌,終於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們去吧,想來這也是拓兒的機緣,若不是那莫不亢從中作梗,拓兒的病又怎會機緣巧合好的這樣利落呢?倒是可以放他們一馬。”
高五跟譚伶聽了,這才雙雙鬆了口氣。
***
且說仙草帶了拓兒往紫麟宮而行,他畢竟才學會走路,小腿蹣跚。
仙草不忍鬆手,可拉著他的小手,卻還要躬著身子,十分不便。
兩人走了片刻,仙草索性將拓兒抱了起來。
隻不過畢竟她的身體也並不強壯,拓兒又有些重量,抱著走了片刻,額頭上便已經冒出汗來,累的喘氣不定。
雪茶在旁著急的團團轉:“娘娘,讓奴婢來抱,可千萬彆累壞了!”
“不、不累!”仙草一揚首,笑著回答。
她臉上的汗在陽光下晶瑩發亮,拓兒怔怔地看著,突然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在仙草的額頭上輕輕地擦了擦。
仙草一愣。
她近距離對上拓兒天真無邪的眸子,一刹那,淚重又猶如泉湧。
此刻,前方正有許多翹首以待的宮妃們,驀地看見德妃抱著個小孩子,頓時都睜大了雙眼。
等到兩人走近,大家躬身請安,同時卻又看清楚了拓兒的容貌,一個個心中大驚。
仙草滿心喜歡,便隻點頭說了聲“平身”,就抱著拓兒往前去了。
雪茶在身後笑道:“各位娘娘可看見了嗎?那就是咱們的大皇子殿下!”
這些日子,雪茶當然也聽過許多風言風語,這會兒總算接了拓兒回來,可以揚眉吐氣了。
妃嬪們麵麵相覷,這世間哪裡還能找到第二個小號的皇帝去?當下隻紛紛地訕笑道:“小殿下果然像極了皇上,真不愧是大皇子,這也是德妃娘娘的福氣。”
雪茶趾高氣揚的說道:“那是當然!娘娘的福氣可大著呢,不信你們等著瞧吧!”他扔下這句,大搖大擺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