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見他說的這...樣直白,微微沉默後,才說道:“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呢?”
顏如璋道:“我想……請你幫著我,勸一勸皇上。”
仙草早就猜到了幾分,此刻苦笑道:“小國舅是不是太抬舉我了?”
“不是,正相反,我也知道,現在隻有娘娘可以說動皇上。”
“可我為什麼要去勸說皇上?”仙草淡淡道,“你也知道,貴妃向來針對我,先前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乾,已經是為大局著想了。何況她現在落得這個境況,也是她自己所做所求,我如果貿然為她開口,豈不是小國舅為難我,且讓我再去為難皇上嗎?”
顏如璋低頭,終於他吃了一口茶,才說道:“你若不願,我自然不能勉強,但是我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貴妃在那冷宮似的地方受儘苦楚,而且,貴妃跟公主母女分離,彆人不懂這其中的苦楚,我想你是最明白的。”
仙草生下拓兒後不久也母子分離,此刻聽顏如璋這樣說,心也不禁揪了揪。
顏如璋抬眸對上她的目光,沉聲道:“可是,假如這次娘娘能夠相助,彆的不敢說,從此算是我欠娘娘一份人情,將來若有吩咐,如璋必然傾力而為。”
仙草輕聲道:“小國舅畢竟是皇上從小伴隨的人,為何不直接求皇上?”
“我自然是求過,卻給皇上擋回來了,”顏如璋苦笑:“何況有些話,連我也不便說,所以才尋娘娘。”
顏如璋是個聰明至極的人,當初太後在的時候,他就居安思危,不想顏家過於煊赫。
畢竟他知道皇帝是何等心性,雖然當時的朝廷局麵讓皇帝不至於把手伸向外戚,但是隨著皇帝平定內外後,外戚的勢力與日俱增,那禍患隻怕也會加快來臨。
隻是畢竟皇帝至孝,有太後在的一日,顏家自然也能無恙。
但是連顏如璋也想不到,太後居然會意外崩殂。
在顏家大多數人都樂觀的覺著,宮內畢竟還有一位甚是得寵的顏珮兒的時候,顏如璋已經察覺到危機漸漸來臨了。
但正如皇帝所說,假如顏珮兒安分守己,皇帝自然不至於如何。
偏偏顏貴妃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雖然生了一副絕色容貌,可惜心胸跟智謀都差了許多。
鬨成如今的局麵,顏家內部已經有許多人對皇帝暗自不滿,覺著皇帝實在是太寡恩了。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還一廂情願的把注押在貴妃的肚子上,覺著假如貴妃這一胎若是皇子,那皇後之位自然便是唾手可得了。
誰知貴妃經過九死一生生下來的隻是一位公主,而且很快的富春宮走水,貴妃遷居,公主也被抱給了賢妃撫養。
顏家的人巴望了一場空,像是從九重天落到了泥沼中,如何能夠甘心。
顏如璋隻能裡外的用法子彈壓,但也隱隱地有壓不住的勢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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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國舅去後,譚伶道:“娘娘不必聽顏大人的。不用把自己攪進這件事裡去,畢竟貴妃得罪的是皇上,跟您沒有關係,且貿然去勸,皇上也未必會喜歡。”
譚伶方才雖故意隔的遠些,但是以他的能耐,自然該聽的都能聽見。
其實譚伶所說,也是仙草所想的。
但是顏如璋何許人也,他特意來找自己,如此懇切地相求,已經是豁出所有顏麵了。
半晌,仙草低低說道:“我自然不喜歡貴妃。但是小國舅的麵子,一定得給。”
譚伶怔了怔:“您真的要幫?如果皇上真的聽了您的話,重新抬舉貴妃,娘娘您這是給自己又豎了個強敵啊。”
不知不覺中譚伶已經完全成了仙草的心腹,有些話雖沒有出口,心中卻想過很多次:比如這次貴妃生下小公主,譚伶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 不然的話,他真的無法揣測將來的形勢。
但不管如何,若真的如此,顏家一定會傾儘全力,為了皇後之位,也為了太子之位。
仙草微微一笑,道:“貴妃不會是我的強敵,但是,我卻不能寒了小國舅的心。”
這句話譚伶本來不懂。
但是過後細細思忖,才隱隱地明白過來。
顏珮兒雖是貴妃,是皇帝名義上的表妹,但以皇帝的心性,厭了就是厭了,複寵的機會微乎其微。
但是顏如璋就不同了,他從小陪伴皇帝,是皇帝的左右手,就算皇帝心中薄看顏家,但顏如璋對他而言永遠是舉足輕重,高看一眼的。
最難得的是,顏如璋又是個極明理的人,就算顏家所有人盼著顏珮兒為後,顏如璋卻絕不會有這種心思……畢竟當初顏珮兒進宮的時候,他就持反對立場。
他有智謀,有心胸,目光長遠。
將來必定為國之重臣。
所以仙草所指的不是眼前,而是往後。
譚伶歎了口氣。
仙草道:“在此之前,我想去謹修宮看一眼。”
譚伶意外:“您要去見貴妃?”
***
是夜,皇帝來至紫麟宮。
仙草便說起了今日顏如璋跟自己見麵的事。
皇帝自然早就知道了,聽她主動說起,便笑問:“如璋找你做什麼?”
仙草道:“小國舅想讓我幫著跟皇上求情。”
“求什麼?”
仙草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趙踞淡淡道:“真的是為了珮兒?哼,如璋也病急亂投醫起來,如此不知進退。”
仙草道:“今日在小國舅走後,我去謹修宮見過了貴妃。”
趙踞道:“然後呢?”
仙草在謹修宮見到了顏珮兒。
短短的這數日之內,仙草幾乎不認得麵前的顏珮兒了。
她心中還記得當初見過的那個容貌絕色儀態萬千的少女,但是現在的女子,凋零的像是一朵著實殘敗了的花,她並沒有梳理打扮,也沒有人照看,孤零零地臥在榻上,看著好像蒼老了十數年。
怪不得顏如璋居然低下頭來求自己。
就算心中對於顏珮兒並無好感,親眼看見她如此模樣,仙草心中竟也生出一絲不忍。
仿佛看到至美的東西在麵前毀壞了一般。
仙草定了定神,說道:“皇上,叫人把富春宮好生整修起來,讓貴妃再遷回去吧。”
趙踞皺眉:“你在說什麼?”
仙草轉身看向皇帝:“她畢竟才給皇上生下了小公主,不管怎麼樣,她不該給這樣冷待。宮內的人殘忍起來是什麼樣的……皇上應該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死。”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動,終於問道:“你是為了如璋,還是為了……還是真心這樣想的?”
仙草道:“我本來是為了小國舅。”
“那現在呢?”
“現在,是為了皇上。”
“為了朕?”趙踞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