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水悠一句話落, 殿內格外寂靜。
仙草的心中突然掠過一張少年的略帶倔強的臉,他悄悄地立在紫麟宮的門口, 舉止有些鬼祟,這般神色,這般動作,讓她想要發笑。
那時候的徐憫, 下意識地把趙踞當成是自己深宮解悶的一個有趣的少年。
可不知不覺中, 他是怎麼硬闖進她的世界, 並牢牢霸占著不肯離開的?
至於, 深愛與否……
直到如今,這仍舊是她羞於啟齒的話題。
仙草略略恍惚,然後問:“賢妃呢?”
江水悠見仙草不答反問,她笑了笑,笑容裡有幾分苦澀:“誰先動心, 誰就先敗了……我若是能夠不動心,也不至於到現在這種地步。”
四目相對,江水悠的眼圈有些發紅。
仙草看著江賢妃的神情,雖然她沒有再說彆的, 但那“求之不得”四個字, 卻仿佛自她的眼睛裡透了出來。
仙草的唇微微一動,才要開口,突然聽到殿外有小孩子的聲音, 竟是叫道:“父皇?!”
話音才落, 就見皇帝挺拔軒昂的身影在門口出現, 在趙踞身旁跟著的赫然正是拓兒,此刻拓兒先邁步進殿,經過江水悠的時候,乖乖躬身,脆生生道:“賢妃娘娘。”
江水悠正呆呆地看著進門的皇帝,聽拓兒向自己行禮才忙回神:“殿下免禮。”
拓兒起身,又跑到仙草身旁,抱著腿道:“母妃!”
仙草也正緩緩起身,見狀便略微俯身把拓兒抱了一把:“幾時來的?”
拓兒道:“父皇才帶了我來。”
這會兒那邊江水悠已經上前行禮,皇帝看她一眼:“賢妃也在。”
江水悠垂眸:“是,臣妾正要告退。”
皇帝點點頭,並沒多說什麼。江水悠見狀回頭看一眼仙草,悄然轉身退出殿去了。
****
江水悠去後,仙草向著皇帝略一屈膝。
趙踞早已經扶住她:“說了不用弄這些虛套子。”他說了這句,又笑道:“朕之所以封你為皇貴妃,就是不想你這會兒在宮內還得向什麼人行禮。”
仙草笑道:“怎麼你來了,也沒叫人通報。”
趙踞說道:“朕看有人在,不知道你們是說什麼要緊話,所以沒叫他們打擾,誰知這小子……”他低頭看看身旁的拓兒,“壞你父皇的事!”
拓兒半躲在仙草身旁,兩隻眼睛烏溜溜的,小聲分辯道:“拓兒沒有。”
仙草也忙道:“皇上……他才多大呢,又懂什麼。”
趙踞哼了聲,便不言語了。
這會兒譚伶過來,仙草便叫他先領了拓兒去洗手更衣,自己陪著趙踞入內殿,又問:“先前聽說接了拓兒過去,怎麼這樣快就來了?是不是有事?”
趙踞本正垂眸忖度事情,聽了她問才想起來:“朕差點忘了,的確是有一件事。”
仙草道:“是什麼?”
趙踞道:“之前太後在的時候,曾經想把謹寧公主給如璋,後來……因為守孝,所以耽擱下來了,之前朕一直都惦記著這件事,畢竟如璋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給他安排一下。”
仙草說道:“是已經跟小國舅說定了嗎?”
趙踞皺眉:“就是這個有點為難,他好像看不上謹寧。”
仙草心頭咯噔一聲。
趙踞飛快地看她一眼,哼道:“你說他是不是膽大包天,這件事是太後曾定下的,何況謹寧再怎麼樣也是公主,他還嫌棄不成?”
仙草瞅著他的臉:“皇上跟我說這個,是想我做點什麼嗎?”
趙踞咳嗽了聲,道:“還是阿憫聰明。”
仙草忙捂住他的嘴,又...先回頭打量身後。
拓兒越來越大的,皇帝卻常常不避忌地喊自己的本名,仙草又知道拓兒不是那尋常的孩子,生怕引出彆的事來。
此刻見身後無人,仙草才鬆了口氣,責怪地喚了聲:“皇上。”
趙踞順勢在她掌心裡親了一下,伸手握住:“你既然問了,那麼,你不如替朕去勸勸他?”
“我?”
趙踞道:“怎麼樣?”
仙草想了會兒:“其實,小國舅若實在不願意,還是不要勉強他。”
“什麼勉強他?”趙踞皺眉。
仙草道:“我覺著小國舅不喜這門親事,應該也不是看不上之類,相反,隻怕他是嫌棄公主的身份太高了。”
趙踞目光閃爍。
仙草輕聲道:“皇上應該清楚,小國舅是個明白人,他原本就有些擔心顏家勢力太大,如今若是再娶了公主,外頭的人自然更有的話說了。小國舅不想跟皇族結親,應該也是為了皇上著想。”
仙草說完,趙踞卻仍是不動聲色,片刻才淡淡說道:“這麼說,你不想去勸他,不是因為彆的,是因為這個?”
“還有什麼彆的?”仙草疑惑。
趙踞笑道:“沒有。”
他瞥仙草一眼,摩挲著她的手道:“如果是這樣,倒是讓謹寧白巴望了一陣子……可她的年紀也漸漸大了,總要給她找個好歸宿才是。”
仙草聽到這裡,突然有些回過味來。
皇帝這次來,未必是真心要讓她去說和顏如璋的,竟像是給謹寧找到合適的人了似的。
仙草問:“皇上可有如意人選了?”
趙踞唇角微動:“你說……徐慈怎麼樣?”
仙草睜大雙眸:“什麼?”
趙踞小心翼翼地攬著她的腰:“實話說,朕相當的欣賞徐慈,隻可惜他斷了一隻手臂,可雖如此,仍是無損他的人品才學,之前派他在工部,這短短半年,那些原本瞧不起他的人如今見了他也都乖乖的……”
仙草聽到這裡,忍不住也露出微笑:“是嗎?”雖然這些日子偶爾也跟徐慈見麵,問起他的差事如何,他隻淡淡地說尚可,從無自高自大之語,如今聽皇帝親口稱讚,可見的確做的極好,忍不住也心花怒放。
趙踞笑道:“原來他不曾跟你說過?當然了,朕看中的人,又怎會差呢?工部有一個侍郎年紀大了,最近正要告老還鄉,朕準備把他提上來。”
“這、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仙草驚喜交加,惶然問道。
趙踞道:“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朕是唯賢是用,已經不算快了。”
仙草忍不住心中歡喜,便小聲道:“那、我就先替哥哥謝過皇上啦。”
趙踞把她往身邊一拉:“你叫朕什麼?”
仙草抿嘴一笑,微微俯身在他耳畔道:“踞兒。”
趙踞給她咬著耳朵低語,心頭一蕩,不由自主將她環抱住。
才要摟到懷裡,又怕碰到她的肚子,隻得按捺,有些苦惱地盯著那邊。
仙草給他看的不大自在,便又忙說道:“是了,皇上方才說給謹寧公主選哥哥,雖然是好意,但是我怕公主未必會願意,不如另外再選。”
畢竟謹寧是金枝玉葉,而徐慈、雖然在仙草眼中自然是一品人物,千好萬好,可對彆人來說,畢竟年紀大些,且殘了一隻手臂。
謹寧那種沒見過世麵的嬌養小姑娘,隻怕未必看得上他。
另外,仙草也忽然想起來,之前跟隨徐慈身邊的有個袁琪姑娘,她可算是癡心一片,隻是最近也沒聽見她的消息,自己竟也沒跟徐慈打聽,不知兩人如何了。
趙踞卻說道:“不用費事,朕抽空跟她說就是了。”
...仙草卻知道他忙的日夜無休,何況這是內宮的事,又涉及徐慈,當下道:“那不如、等我找個機會跟公主說說,先看看她的口風?如果她著實不願意,就不必勉強。”
趙踞哼道:“她有什麼不願意的,除了少一隻手,徐慈絲毫不比如璋差。”
仙草雖覺著他有些太篤定,可是聽趙踞口口聲聲高捧徐慈,心中自然受用,當即笑麵如花:“哥哥真的那樣好嗎?”
趙踞道:“那可是朕的大舅爺,你說好不好?”
仙草道:“之前說的內舉不避親呢?”
趙踞笑道:“好啊,你敢將朕一軍。”趙踞說著,又有些苦惱地看看她的肚子,歎氣:“隻好等以後再跟你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