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筠家中破產被逼轉學不久後,沈域清來看過她一次。
那是沈域清少見對她溫柔耐心的時刻,他壓著不甘不願的玉嬌嬌向自己道歉,承諾說會幫她轉回一中。
與此同時,明月柔和柏卷陪伴在他身旁,所有人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耐姿態。
而夢筠的眼中隻看得見人群中心的沈域清和明月柔。
他們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周圍有同學路過,偶爾一句“天生一對”闖入自己耳朵。
那時夢筠父親剛自殺不久,她要應付追債的債主,要安撫照顧精神崩潰的母親,為對方高昂的醫療費焦頭爛額。
驟然遭遇大變,她麻木又疲倦,平等地厭惡憎恨身邊的一切事物。
她茫然又疲憊,甚至沒有過多的情緒去思考和傷心心上人與其他人同進同出的場麵。
麵對沈域清的提議,她或許是為了保存那點僅剩的自尊心,毫不猶豫地選擇拒絕。
說來可笑。
從前她什麼都不缺時,她在沈域清麵前從不要臉麵。
現在她一無所有,麵對心上人時她反到想要保留起最後那點僅剩的微薄自尊了。
沈域清卻沒有離開:“夢筠,我希望你能慎重思考。”
“我了解過你目前的處境,你轉學不久經常缺堂逃課。三中在我們市的中學中升學率很低,而你的成績在三中甚至都排不到中上。”
身後的玉嬌嬌甩著手,不滿抱怨:“哥,她這種爛人自甘墮落,你管她乾嘛?!”
夢筠不知是因為被沈域清的話直戳痛處,還是因為玉嬌嬌的不屑譏諷惱怒。她忽然也抬起頭,好笑問道:“是啊,跟你有關係嗎?”
沈域清並未因為她的態度生氣,他的眉眼甚至都沒有動一下。
直到過去很久後,夢筠依然能清楚記起沈域清那天的模樣。
他穿著白色襯衫,黑色的眼眸平靜無波,語氣是那樣平靜。
他說:“夢筠,當你落入爛泥裡時,唯有知識能夠幫你改變命運。”
沈域清說這句話時,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卻穿過了四周所有紛亂嘈雜哦的聲音,直直砸進夢筠腦中。
老實說在沈域清方才那幾句話沒有任何錯,夢筠從家中境遇遭逢大變後,整個人仿佛擺爛般仍由自己下沉。
逃課早退睡覺,整日渾渾噩噩。
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女生而言,她逃避的做法簡直太正常了。
但在這一瞬間,在沈域清的目光下,夢筠終於識到自己的處境。
從上往下看,她穿著破舊的新學校校服茫然無措,指尖緊握。而沈域清等人衣著光鮮地站在另一頭,彼此交錯而過涇渭分明。
她什麼都沒有了。
從前的階級,那些唾手可得的未來和夢想,都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更悲慘的是,她家即將成為這些人口中最可憐的失敗者,和從前的同伴走向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成為所有人口中的憐憫感歎對象。
而正如沈域清所說,能夠拯救她,改變她無限下墜人生的唯一道路,是學習。
人的一生中總是需要某些貴人,成長和命運的改變往往發生在某個平平無奇的瞬間。
擺爛許久的夢筠放下了自怨自艾,放下了心中的憤世嫉俗和仇恨,她放下了那點微乎不計的自尊接受了沈域清的幫助,重新回到無論是教學資源還是師資力量都最好的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