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的十幾年, 夢筠一直循規蹈矩地上學生活,時刻不敢懈怠,隻為完成父親生前讓她“好好活著”的叮囑。
那時的她以為, 父親是要她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但如今夢筠才領悟,父親口中的好好活著,並非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和優秀, 更多的是一種狀態。
那是一個父親臨終前, 希望自己孩子未來能擁有幸福快樂的生活。
於是夢筠向導師提出休學。
她花費一些時間, 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見證浩瀚的自然宇宙,用心沉浸感受春夏秋冬。
她在雪裡抱著滑雪板打過滾, 在沙漠中撫摸過駱駝,去海下浮潛追逐鯨魚;
她前往偏遠落後的山區,做了一年的誌願老師, 和一群小孩坐在山頂仰望星空, 為她們描述外麵的世界;
兩年半後夢筠回學校複學, 完成學業後她申請交換出國, 前往父親曾經提過想讓她去的世界名校繼續深造。
當你從困境中走出來擁抱陽光時, 你會發現時間過得特彆快。
在這段時間裡,夢筠結交到許多誌同道合的新朋友,遇見新的追求者,談了新的戀愛。
後來有一次,江宿印來她的城市旅遊, 告知她一件真相,
那時她和江宿印幾乎已經不再聯係,因為生活軌跡不再重疊,她隻有在每年節假日才會群發消息回複對方。
他摘下金框眼鏡, 對她遞出名片:“當初我將你轉介,除了你病情緣故,還有一個原因。”
“因為我意識到,自己對你的感情已……”他停頓片刻,終究吐出,“超過醫患關係。”
夢筠怔愣一瞬,然後笑道:“謝謝你。”
她當初猜測了許多江宿印要將她轉介出去的原因,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她不夠好,治療不配合,才會導致江宿印放棄自己。
沒想到,竟是因為如此。
夢筠心中最後一點介懷,以及對自己的失望散去。她認真地說:“謝謝你將這件事告訴我。”
江宿印釋然一笑,說:“早知我會喜歡你,當初便將你介紹給我師兄。”如此他也不會礙於身份,直到多年後才敢將這份感情開口。
夢筠點點頭,也笑了:“陰差陽錯啦。”
這世上哪有什麼事都儘如人意,多的是陰差陽錯,說不完的情非得己。
生活進入正軌,每一天都充實積極。夢筠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去,但今天大約是因為故人到來提起從前,夢筠難得再次想起曾經。
然後她會極其迅速地,想到沈域清。
這不能怪她,因為她的前半生的每個片段都有沈域清,對方幾乎和她形影不離。過去的每個瞬間,幾乎都有對方的身影。
自從上次醫院一彆,她又見過沈域清兩次,有時是機場的偶遇,有時是學校校友聚會,有一次更是史安樂的婚禮。
那時史安樂嘀嘀咕咕,抱怨說自家父親虛榮,不顧她意願請來了沈域清。如果按照她自己想法,肯定要安排沈域清和狗一桌。
夢筠笑著安慰她時,便見到沈域清走了過來:“夢筠。”
沈域清溫柔地喚她名字,然後說了句再普通不過的開場語:“你還好嗎?”
夢筠點點頭,彎了彎眼睛:“嗯,你呢?”
沈域清注視著她,然後垂眸笑了笑。
他的笑很溫柔,目光帶著一絲留念的繾綣,以至於站在夢筠身旁的史安樂都發怔。
周圍是無數若隱若現的視線。有其他人在場,那些隱秘於心口的話難開口。
最終兩人隻是淡淡點頭微笑,無關緊要地寒暄幾句,沈域清便在秘書的催促下匆匆離開。
直到走前,他都沒有回應夢筠那句“你好不好”的問題。
在其他人人眼中,沈域清和夢筠從多年前分手後,至此便仿佛是兩條平行線,從此不再有任何交集。
隻有當事人知道,那些小心翼翼的觸碰。
每次夢筠去父母墓地祭拜,都能在墓碑前看到鮮花。她心知肚明,那些永不枯萎的花來自沈域清。
每年生日時,她會收到沈域清的禮物。無論對方在哪裡,都會為在這天她送上一份禮物,有時是一張支票,有時是一件珠寶,有時是一片雪花。
這些年沈域清已經接管沈氏集團,取代父母成為沈家新的掌權人。他常年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框,對外溫和有禮,商場作卻風雷厲風行,是當代青年企業家代表。
因為出眾不遜於明星的外表,以及豐厚的身家,沈家掌權人的身份,沈域清在新聞發布會亮相後便受到眾多關注,有一段時間甚至是娛樂和商業板塊的常客。
但沈域清卻很快將有關他的新聞被壓下,除了必要會議公事極少出現在人前,。
互聯網時代,他當初掀起的那點水花很快消散,隻有零星一些人記得他,但很快也被其他冒出來的人吸引注意力。
加上沈域清為人低調,極少接受采訪,所以這些年來外人對於他的事並不了解。
夢筠也一樣。甚至因為她常年定居國外的原因,生活圈子不再與從前相同,她對於沈域清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
有時候她會看到沈域清的報道。
那天她回國祭拜父母,看見街上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沈域清的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