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和平因為投機倒把被關到局子裡麵的時候, 林好在調查市場。
葉老三當上大柳樹村生產隊隊長的時候, 林好已經大概的弄清楚了黑市的流程和狀況, 唯獨沒有下定決心。
畢竟這事兒還是挺冒險的。
老天爺在背後變相逼了她一回。
暴雨和饑荒接連出現, 為了養活家裡的五個孩子們,林好不得不咬咬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把正式工人的崗位一賣,開始了走南闖北投機倒把,為了家裡的五個孩子, 林好一點兒也不敢冒險,小心謹慎的不能再謹慎,價格也是這些倒爺裡麵最實惠的,雖然每次的利潤並不算可觀, 可她既然憑借自己薄利多銷的名聲慢慢在大城市那邊站穩了腳跟。
葉和平即將出獄前, 已經攢夠了家底子的陸來旺兩口子搬離了這座小縣城,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陸馨的真正身世, 新院子雖然沒有大院子, 沒有枇杷樹, 可卻多了三間新屋子, 其中一間是小姑娘的閨房。
林好把裡麵布置的漂漂亮亮。
窗戶那邊掛了床簾, 床單是粉色帶蕾絲邊的, 床上還放著紅色黃色的玩具狗,還有一張高大的書桌,書桌的一角立著一整套完整的兒童讀物, 還放著一個大大的落地衣櫃,裡麵放了不少小姑娘的衣服。
已經是這個時候家庭條件挺不錯的人家才能擁有的樣子了。
陸馨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睡在這麼大一張床上,她隻感覺自己的幸福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搬到新家的第一天下午她就迫不及待的躺到了床上去,昏昏沉沉睡著了。
小姑娘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夢裡麵,她還是叫做苦菊,仍然是葉家的孩子,她的孿生姐妹黃花還沒有變成那麼一副奇怪狠毒的樣子,她們家也沒有和三叔一家鬨翻,三家子還是生活在葉家的老宅子裡。
她和黃花每天都要被孫招娣使喚著做這些事兒,做那些事兒,根本就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每次她們姐妹兩個忙活的時候,孫招娣的聲音就仿佛魔咒一般,帶著回音從四麵八方響起:“誰讓你們是女娃子,命賤呢?”
陸馨做著身不由己的動作,冷淡的感受著這一切。
她沒有什麼彆的長處,唯獨意誌力是真的堅定,從她被陸來旺帶出村裡的那一天起,長期困擾在她心頭的迷茫和恐懼就仿佛雲煙一般煙消雲散,如今的她曉得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曉得自己到底是誰,夢境再逼真,她的內心也毫無半點漣漪。
她眼睜睜的看著,聽著,感受著。
暴雨來了,地裡的莊稼全部被毀了,公社裡的領導過來慰問了,她見到陸爸爸的臉了。
爸爸的臉色不太好,聽著黎民百姓們的哭聲,連連保證公社那邊一定會幫助大家渡過難關,讓大家千萬不要對國家喪失信心,他還彎腰抱起一個小姑娘逗了逗。
陸馨想要過去,被孫招娣拉住了。
陸爸爸在村裡麵呆了好幾天,為了弄清楚村裡的實際受災情況,一身衣服弄得都是泥點,陸馨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幾次想要開口喊爸爸,又都喊不出口,隻能默默的看著,這個時候的陸爸爸應該還是沒有女兒的,他每次看著村裡麵的女孩們,雙眼都閃閃發亮,陸馨知道他沒有什麼惡意,可在村民們眼裡,一個成年的男人,總是盯著村裡的小姑娘雙眼發亮,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事兒的。
流言蜚語就悄悄的流傳開來。
就連平日裡特彆不喜歡她們的孫招娣,都在猶豫過之後嚴厲的教育她們離陸書記遠一點兒。
“那個書記總喜歡盯著小丫頭看,八成是有毛病,你們兩個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要是讓我或者其他人看到你們和他在一起,我打死你們,聽到了沒有?”
陸馨的情緒終於有了漣漪。
她替陸爸爸生氣。
她知道自己爸爸真的沒什麼壞心思,他就是看著彆人家的小女孩心裡饞得慌而已,她想要和孫招娣說,可夢裡,她隻能是低下頭來,唯唯諾諾的說道:“我曉得了,媽。”
陸馨:……
我想打死我自己。
倒是她三叔,替陸爸爸說了兩句好話:“我覺得人家陸書記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我勸你們啊,最好是不要這麼和孩子們說,順其自然最好。”
孫招娣從鼻孔裡發出嗤的一聲:“他肯定不是個好的!”
控製不了自己身體的陸馨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疏遠了爸爸,眼睜睜看著後來重選生產隊隊長,陸爸爸認了村裡的另外一個孩子當乾閨女,把她帶回到縣城裡生活。
她還記得這個女孩子的名字。
她叫趙白桃,是家裡麵最小的,她的爸爸媽媽姐姐哥哥都挺疼她,雖然遠遠沒有達到三叔家的姐姐妹妹那樣的程度,在大柳樹村這樣的村子裡也算是很不錯了,白桃的性子也挺好,雖然少不了有些小驕縱,可並不出格,倒是顯得更嬌俏活潑了一些,小姑娘性格比她好的多,認了乾爸的第二天就甜甜的喊了爸爸。
看著陸爸爸臉上那滿足的笑容,陸馨的心裡酸酸的。
她替爸爸送上真摯的祝福。
哪怕是在夢裡,她也是希望爸爸媽媽能夠過得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