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廣寒:“……”
習慣這東西,果然可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跟這人就黏黏糊糊這麼自然了?
“最多三日,很快就回。務必等我。”
慕廣寒倒是本來也並沒打算要趁他不在時偷偷開溜。拓跋族的藥方效果如何,還得觀察一下才行,好歹確定病人能好透才走。
便點頭:“……好,知道了。既是回王都,記得帶土特產。”
燕王:“城主喜歡什麼?”
慕廣寒:“啊,說到我喜歡的東西可多了去了,比如金銀財寶,比如美酒美色。更喜歡你這西涼廣袤、萬裡江山。”
“……”
“若我給你,你就能不走麼?”
“城主若肯長留此地,金銀家眷不在話下。西涼錦繡,燕止也願與城主分享。”
慕廣寒失笑:“說來說去,還是舍不得我走?”
“舍不得。要如何,能讓城主心甘情願留在西涼?”
“若真舍不得,還是那句話——燕王大可十裡紅妝,嫁來洛州。我保證洛州百姓夾道歡迎,絕不敢有人反對這門親事。”
畢竟成婚小話本在安沐賣的可好了。邵霄淩還送了他一本,話本裡寫——十裡紅妝,轎外大雪紛飛,轎內也是大紅蓋頭下麵兔毛似雪,漂亮的兔指頭上好幾枚戒指。
那副扮相,仔細想想,指不定還挺相襯燕王呢?
“……哦。”
瞧瞧,某人又無語凝哦了。
……
燕王不愧是燕王,還是懂做戲的。
縱然月華城主死不鬆口,但短短三日分彆到來,還是被燕王在大庭廣眾下演得不舍滿滿、依依惜彆。
那日看著他一襲黑色披風出城的颯爽背影,慕廣寒認真思忖,他從此以後,可能要對“美人”一
詞有些新的界定——
美不美,可能真不在皮相。
都說那華都妲己其人不美,可惜隻是傳說,但慕廣寒確實親眼見洛州安沐城的新選花魁,前陣子邵淩霄帶他去看的,但吹過其實、實在算不上絕色。
但雖不夠絕色,絲毫不影響不影響洛州幾大富商之子為花魁打破了頭。可見有人雖不絕美,卻能一絲一毫蠱進心間。
一如燕王這幾日,哄是真的會哄,他確實也被哄得享受極了。
以至於隻身回到房間,竟有一些空蕩蕩的寂寥。
好在,很快,他不找事,事來找他——那日抓的眾商賈,雖明麵裡都歸順了燕王。但其實各有私心,有不少趁著燕王出城趕緊過來巴結月華城主,看好洛州前景,更有想讓慕廣寒將其心腹家眷帶回洛州的。
各種金銀、珠寶,美人,也被送到了身邊。
慕廣寒:“……”
“聽說會跳舞?那不如,就表演個跳舞我看吧。”
於是乎,月華城主大白天的在小院裡邊敲核桃,邊看美男歌舞升平。看到一半櫻懿不請自來,替他揮退一眾歌伎:“此等俗物,哪裡好看?”
“好看啊。”是豔俗,但豔俗也有豔俗的開心。
小屋安靜下來,櫻懿坐下,自己動手沏了茶。
“與其看這些,不如一同談筆大生意。”
古人雲,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慕廣寒算是見識了。
櫻懿如今真不愧是一方商主,明明這幾日天天看著月華城主與燕王如膠似漆,還敢登門過來同他密謀聯手乾翻燕王的大事。
這可真是妥妥的狼子野心、剛投降就圖謀弑主啊。
真不怕他和以前一樣戀愛腦,轉頭就吹枕頭風給親親小燕子揭發他?
櫻懿垂眸喝茶:“你不會。”
慕廣寒佩服,不愧是商人,思路永遠清醒——就他跟燕王這樣的,再演得如何如膠似漆,下次見麵也必是死敵。
既如此,不如趁人還在西涼就埋下禍根,攪亂渾水,先下手為強。
……
很快,三日過去,燕王還未歸。
慕廣寒則偷偷收到鴿子傳來的秘信,密信來自他的侍衛楚丹樨。這幾日,楚丹樨偷偷潛伏,尾隨燕王一行,證實了燕王與櫻懿在外的種種密謀。
慕廣寒:“……”
他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
狗東西。
狗東西櫻懿,狗東西燕王!
當然,雖說月華城主心中罵娘言辭犀利,但此犀利絕非出自不忿,或是被背叛的哀怨。
正相反——亂世之中,本就該爾虞我詐。燕王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實屬無可厚非。至於櫻懿,先是邀他合謀對付燕王,背地裡又暗通燕王背刺他,這算盤打得就更沒問題了。
本來,櫻懿想要真正獲取西涼王信任,成為他麾下鷹犬,投名狀就不能輕了。
金銀財寶、信息情報,不夠分量。
必須月
華城主的人頭,才足夠燕王確認他的實力與忠誠!
……
事已至此。
換做一般人,此刻趕緊跑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怎奈慕廣寒不是一般人,又死不了,當然想要把戲看完。
主要是想看那兩個人究竟給他羅織了怎樣的天羅地網。以及燕止裝了那麼久大白兔,脫去偽裝露出獠牙的那一日會有何等的精彩紛呈。
不過,在那之前。
慕廣寒怎麼想都覺得,這次西涼兔子回來,他非睡了兔子不可。
都要翻臉了,再不抓緊睡一睡,豈不可惜?順便看看一個西涼戰神真梟雄,究竟能為了野心能屈能伸到何種地步。
總得給燕王一次真·為國捐軀的機會。
然而,等到第四日,燕王還是未歸。
慕廣寒一大清早又被殷勤的商賈們嘰嘰喳喳纏的頭疼。加之那幾日正好又下了雪,外頭冷得要死,屋內燒炭火又燥得要命,裡外不對勁。
正愁不知躲去哪裡能清淨一點,鬼使神差地,忽然想到了城郊的一方溫泉。
雪中溫泉,又寂靜,想想就美。
說去就去。
於是慕廣寒雪中策馬,很快就到了那霧氣氤氳的雪中湯泉。小亭子裡,上回見過的小木鴨擺件上落滿了白雪,大栗子樹也還在,讓他不禁回憶起種種與燕王同來的意趣之處。
哎,怎麼說呢。
好在沒有期待,就沒有失落。他從一開始就清楚,大兔子是大兔子,而燕止是燕止。
餘下的,本來就是兩人互相演,圖個一時歡愉。不會有人真的沉迷宿敵的表演吧?
不會吧不會吧?
溫泉邊上霧氣蒸騰,很是暖和,慕廣寒剛解了厚重外披的大毛領,忽然餘光瞥見池邊皚皚白雪,似乎有一串馬匹踏過的腳印。
好奇,有人來過。
他便停下了解衣領的動作,循著痕跡往前走了些。萬沒想到,假山之後彆有洞天,竟是曲徑通幽柳暗花明!他一直以為此處溫泉僅有一個池子而已,沒想到後麵林子掩映之處,更有一方不見邊際、更開闊的大溫泉。
潺潺水聲。
霧色之中,似乎有人?
但,是誰那麼大膽,擅入西涼王的私泉。
不,不對。他很快修正了這思路——這簌城郊外溫泉,本就並非王室私地。更不要說,那亭台樓閣、假山亭子裝飾的也隻有他上次泡過的那塊精致小池,而此刻他踏足的地方,應該算是私泉之外的曠野泉了。
既是無主之地,誰定下外人不許來了?
正想著,一陣風過,吹散眼前一片氤氳散去。
雪明明已停了半天,此刻又開始一團團落下。慕廣寒則整個人在那一片白茫茫的落雪之中,徹底愣住了。
被吹散的霧氣後,是溫泉之中一塊玄黑的大石。
有人下半身浸在溫泉之中,正閉目養神。黑發絲緞一般飄散,一半濕潤貼在身上,一
半漂浮在池水。
慕廣寒這一輩子不誇張說,著實是見過不少人間殊色,可也從未有人的顏色,真的給了他此刻的衝擊——那一瞬,仿佛身在一張水墨畫卷之中,整個人渾渾噩噩,耳邊一時聽不見任何聲音。
∮本作者橙子雨提醒您《揮彆渣前任後,和宿敵HE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簌簌落下的雪團,輕輕沾在那人的睫上,那一瞬間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黑與白兩種顏色。
良久,周遭依舊沒有彆的聲音。
隻有他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實在是難以置信,殘存的理智也在疑惑不解——他以為他長進了。真的,畢竟連看見洛南梔那等人間殊色,他都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卻萬沒想到世間還能有這樣的存在,僅憑驚鴻一瞥,把他一刀殺回原形。
這太令人恍惚了。
是誰跟他說的西涼美人不行,同中原沒法比。他此刻無比確信,世間絕色在西涼。
想動,動不了。
不舍得移開一分一毫的目光。
於是他就那麼呆呆站著,直到對方緩緩睜開了眼睛。
“……”很好,那是一雙能讓人陷進去的、給這幅水墨圖注入了魂靈的琉璃玉眼睛。看過來的模樣深邃雍容、俊美威嚴。反觀他呢?他……正在一動不動、光明正大偷看彆人洗澡。
此情此景,很難解釋。
“實在是抱歉,在下,絕、絕非故意冒犯。”他的聲音都啞了,完全是落荒而逃。
“打擾,告辭。”
燕止:“……”
他這三四日出去,基本沒能合眼。風塵仆仆一路回來,到城門時忽然覺得多日未曾洗漱未免不雅,就先來了這。
因為太累,洗一半還睡著了。
醒來就看到月華城主在邊上,隻是不知為何,一轉眼又沒影了。
他不解,低頭看了看自己。
倒也不至於非禮勿視吧,是在南越待久了,才會如此保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