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越有刹那的怔忪,這不是她計劃中的情形。她要等的, 是南安王妃。
按照原文所寫, 南安王妃會以聽經為借口,在今天來到金光寺, 悄悄到這座青磚墓前祭掃, 而她的計劃就是搶先一步來修葺這座墳墓,並以此為契機,順利地靠上這尊大佛。
南安王,先皇的小兒子,楚氏皇朝的戰神。十六年前楚氏皇朝爆出太子謀逆一案, 之後太子被廢身死,太子妃和皇長孫下落不明, 當時正在邊境作戰的南安王立刻率軍還朝, 助先皇穩住政局, 當時誰都以為他會是新任太子, 但最後勝出的卻是皇三子。先皇駕崩時留下遺詔要求新皇善待南安王,因此雖然南安王頗有些功高震主之嫌, 至今卻依然是身份最貴重的親王。
“你是誰?”冷豔少女見寧越隻管盯著自己不做聲,又問。
寧越現在想起來了,這張讓人印象深刻的臉就是昨夜她夢見的,被金光映襯著的那張臉。寧越帶著幾分美人之間的惺惺相惜打量著這個冷豔少女,她眉目穠麗,鼻梁挺拔,雙眼皮的痕跡狹長深刻, 分明是豔極的相貌,卻因為嘴唇極薄又輪廓分明,正正好壓住豔麗的五官,顯出一種冷漠疏離,不可親近的凜然。
極品的美人果然不同凡響,連聲音都是彆致的沙啞,小煙嗓的美少女,堪稱世間瑰寶。
寧越笑著低聲說道:“萍水相逢罷了,何必知道姓名。”
她背轉身,繼續培土壘磚,那少女神色冷漠地站在她身後,許久才問道:“你在做什麼?”
“這墓基似乎被前幾天的雨水泡壞了,我在整理。”寧越笑著回頭,順手抬起胳膊按了下額角的微汗,她白皙的手指上沾滿了泥土,指腹有一處被青磚擦了一下,因為皮膚嬌嫩,淤痕分外明顯。
少女審視的目光停在寧越手上,很快又轉到她脖頸上,問:“你認識墓主人?”
“不認識。”寧越笑了笑,“同是天涯淪落人,所以起了同病相憐的心腸。不過現在,我該走了。”
她說著話壘好了最後一塊青磚,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又從邊上采了一小把白色的野花放在墳前,福了一福轉身離去。
少女沒有攔她,但是很快,不遠處一棵虯結的古鬆背後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她穿著一身素淡的水田服,臉上薄薄的一層脂粉,頭上也隻插著一根白玉簪子,但氣度一看就不同凡響。
寧越鬆了一口氣,南安王妃。
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
可這個少女又是誰?南安王妃的確有一個女兒,沁陽郡主楚襄,可是原文裡楚襄是個嬌婉可愛的少女,並不是這幅冷豔的模樣。
南安王妃慢慢走近,開口問道:“你是誰?”
寧越福身行禮,輕聲道:“我是安國公府的女眷,剛剛不慎迷路走到這裡,可否請夫人指點一下到金光寺的路徑?”
南安王妃的目光看向她沾滿了黃泥的手,微微一笑:“你這幅樣子出去不得,走吧,我先帶你去洗手。”
她的聲音輕柔,但卻天然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她一說完話就轉身向外走去,似乎跟眼前這座墳墓沒有任何關係,寧越明白,她在戒備,不想讓她這個外人知道她是來祭掃的。
於是寧越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穿出了鬆林,那個冷豔少女走在最後,像在壓陣一般,寧越不由對她的身份更是好奇。
三個人很快走進了紫竹林,但走的卻不是芍藥花圃的方向,而是朝著另一邊轉過去,眼前出現了一條清澈的小溪,白色的石頭砌在堤岸兩邊,正好能讓人踩著蹲下洗手。
“洗一洗吧。”南安王妃微笑著吩咐。
寧越很乖巧地走去白石上準備蹲下身子,她玉色的長裙蓋過腳麵,眼看就要落到水麵上,南安王妃便道:“沁陽,她手臟不方便,你幫她提一下裙子。”
寧越疑惑地抬了眉,沁陽,難道她就是沁陽郡主楚襄?跟原文的描述完全不一樣呀!
楚襄默默地走來,似是有些嫌棄一般,隻是伸出兩根手指頭夾住裙裾微微向上一提——寧越瞧見了她的手,手指筆直修長,但骨節似乎有點明顯,比自己的手也大了一圈,寧越微微一笑,總算找到這個美少女唯一一處不完美了,不過美人總是要有點小小的遺憾才更讓人念念不忘。
她很快洗淨了手,抽出臂釧上係著的絲帕,小心地擦拭乾淨。
南安王妃在邊上看著,點頭道:“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女兒,氣度風儀果然不同凡響。隻是,我剛才在鬆林中聽見你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種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