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越笑得越發厲害了,小蘿莉吃癟,簡直是天下最好看的風景。
也許是老天聽見了她的心聲,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楚襄接連幾次起竿,可拉上來的不是雜物就是吃不得的沙鰍,楚襄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寧越的眼睛笑得彎成了一痕月牙。
楚襄臉上終於掛不住了,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我釣不到,你好像很歡喜?”
“我不是,我沒有,郡主有好生之德,不願殺生,所以才故意沒釣到。”寧越連忙拍馬屁。
楚襄橫了她一眼:“午飯吃魚,要是釣不到,就等著餓肚子吧。”
“怎麼會?”寧越笑眯眯的。
就在楚襄以為她要說怎麼會釣不到的時候,就聽她話鋒一轉,說道:“我可是郡主的客人,郡主怎麼會讓我餓肚子?”
真是頑劣!楚襄把魚竿往她手裡一塞,抬眉道:“你行你釣。”
等她也釣不到的時候,看她還怎麼敢暗中嘲笑她!
寧越對釣魚這種老年人的活動沒有任何興趣,拿著魚竿一臉苦悶:“這……我不像郡主這麼有耐心,怕是釣不到呢。”
話沒說完,她就感覺到魚竿猛地向下一沉。
寧越本能地向懷中拉線,心裡想著這麼沉彆又是什麼籮筐水草之類的吧,然而獵物很快浮出水麵,一條尺把長的梭形白魚。
“是魚,我竟然釣到了!”寧越歡喜地叫了起來。
楚襄繃著臉說:“肯定是我釣的時候就已經上鉤了,結果被你撿了個現成便宜。”
“沒辦法,我就是這麼好運氣,王妃說過,我是福星嘛!”寧越洋洋得意,連忙取下白魚,重新拋鉤。
沒過多久,又一條青魚上了鉤,跟著是鯉魚、白鰱,寧越樂得合不攏嘴,楚襄抿著嘴唇拿過魚竿,說道:“大約是有魚群剛巧遊到了附近,被你撞上了。”
然而就像中邪一樣,自從魚竿到他手裡,就再沒動過。
寧越差點沒笑趴下。
“很好笑嗎?”楚襄淡淡地問她。
“不不,我是在高興今天中午有魚吃了,”寧越立馬開始諂媚,“郡主喜歡什麼做法?清蒸,紅燒,還是烤了吃?”
楚襄沉著臉放下魚竿,一手提了桶,一手圈住她的細腰,踩著甲板隻輕輕一躍,便從畫舫上跳到了岸上,跟著鬆開手把桶往她懷裡一塞:“去做。”
寧越眨著眼睛,可憐兮兮:“我膽小,不敢殺魚。”
她來的時候已經留心觀察過了,彆院雖大,但是下人們卻少得可憐,也不知道是本來就少,還是楚襄把人都打發走了,總之她猜廚房裡應該也沒什麼人,她才不要殺魚洗魚,滑溜溜黏糊糊的好惡心。
楚襄確實已經命令彆院的下人都在後院的排屋裡待著,沒有他的允許不準出來,因為今天,他想和她單獨在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擾。如今聽她這麼一說,楚襄的臉頓時臭了:“我不殺!”
“那,就隻好餓肚子了。”寧越歎了口氣,“好可憐,郡主請人做客,居然沒有飯吃。”
楚襄的鳳眸瞪著她,許久,才咬著牙說:“我殺。”
廚房的刀被楚襄拿在手裡,像拿著千斤重的一塊磚頭,怎麼用怎麼不趁手,到後來楚襄失去了耐心,刷地抽下了腰帶,寧越嚇了一跳,忙說:“郡主彆生氣……”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那腰帶竟然變成了一柄劍,軟劍。
然後又看著那柄軟劍被楚襄拿在手裡,如靈蛇出洞,瞬間將幾條魚洗剝的乾乾淨淨。
寧越搖著頭拍手:“郡主將門虎女,果然不凡!”
楚襄輕哼一聲:“你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他說著話,卻也忍不住地笑,真沒想到這柄重金打造的絕世名劍,有朝一日竟然用來殺魚。
又經過一番折騰,火也生好了,乳白的魚湯在鍋裡咕嘟著,楚襄一邊往鍋膛裡添柴,一邊說道:“刺要剔掉,我從不吃帶刺的魚。”
寧越心說,上次的魚也沒剔刺,你不是照樣吃的精光?
但是今天小蘿莉又殺魚又燒火,委實辛苦,要求剔掉魚刺似乎也不算很過分。
她笑盈盈地說道:“好。”
楚襄抬眼衝她一笑,額頭上沾著一塊煙灰,異樣的可愛。
寧越忍不住用指腹替他擦著,笑著說道:“郡主額頭上沾了煙灰。”
楚襄握住了她的手,沙啞的聲音裡有一絲異樣的憂傷:“寧越,我要走了。”
寧越沒反應過來,怔怔地問:“走?去哪裡?不吃飯了嗎?”
楚襄從沒見過她這麼傻傻的模樣,雖然感傷,卻露出了一點笑意:“南境的邊民有些騷亂,父王正在請命去平叛,我要跟著去。”
他布置了這麼多年,軍中都已安排妥當,仍舊忠心於父親的部下也都一一聯絡,隻等他和南安王順利從京城脫身,那就是頓開金鎖走玉龍,從此豎起反旗,遲早用他原本的身份殺回京城。從前他想起前路,總覺得凶險中還有一絲迷茫,但是自從心裡有了她,他知道他不可能退,必須一戰到底。
南境?寧越心裡一緊。
原文裡南安王死在了在去南境平叛的路上,朝廷公布的死因是暴病身亡。但是很快,失蹤多年的皇長孫在南境現身,向天下公布南安王是死於皇帝的刺殺,就連十六年前的太子謀逆案亦是當今皇帝為了奪位設下的陰謀。隨後皇長孫帥領義軍討伐皇帝,楚氏皇朝陷入了長達十數年的內戰,皇長孫雖然勇猛無雙,但終究失去了南安王這位戰神的助力,所以最後隻攻下了一半的疆域,與如今的朝廷劃江而治。
寧越沉吟不定,這一次南安王去南境,還會不會遇刺身亡?
也許是因為她的到來,整個劇情都已經亂了,原文的楚襄不是這個冷豔蘿莉,原文也沒有青竹林的刺殺,那麼這次去南境的路上,南安王會不會遇刺?
楚襄一直在看著她,她娥眉微蹙,蓮萼一樣的臉上籠著一層淡淡的憂慮,看得楚襄心底一緊,忙問道:“你怎麼了?”
“昨夜我,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寧越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無論是楚襄還是南安王妃,都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對她很好的人,她不能讓南安王出事。她定定神,慢慢說道:“我夢見了紅衣觀音,還夢見了王爺,他在去南境的路上遭到刺殺,情況很不好,是朝廷派的人……之後,當年太子謀逆案裡失蹤的皇長孫會在南境起兵……”
楚襄的手猛地攥緊了,他的聲音失去了冷靜:“你說什麼?”
寧越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她連忙覆上另一隻手握住他,柔聲說道:“郡主彆擔心,那隻是個夢,大多數時候連我自己也分不清這夢是真是假。”
“你,怎麼會知道皇長孫?”
“隻是夢見而已。”寧越以為他在擔心南安王,忙撫著她的手背,柔聲安慰,“郡主彆擔心,既然紅衣觀音已經向我示警,那就肯定不會有事,郡主回去後千萬記得告訴王爺加強戒備。”
楚襄看著她,久久不語。
寧越猜不透他心裡想些什麼,隻是擔憂地回望。
許久,楚襄歎口氣,輕聲道:“你既然知道皇長孫,卻不知道我……”
“嗯?”寧越疑惑地看他。
“沒什麼。”楚襄拉起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我這就回去告訴王爺。”
寧越連忙縮手,壞了,看起來更像是百合!
楚襄沒有勉強,起身似是要走,卻又停住了,輕聲道:“魚都做好了,還是吃了再走吧。”
他和她共同做的這一餐,他不舍得就這麼丟下。
寧越盛出一碗魚湯,坐在桌前耐心地挑著魚刺,楚襄就坐在她對麵看著,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許久,一大塊魚肉上的刺全部剔掉了,寧越炫耀似夾起來對楚襄晃了晃,笑道:“如何?”
楚襄飛快地探身出去,張口從筷子上咬走了那塊肉。
寧越臉上一紅,太曖昧了,小蘿莉隻怕真的是百合!
“很好。”楚襄細細咀嚼著,跟著端起那碗湯一飲而儘,“你等我回來,我還要吃。”
車馬碌碌地往城中去,楚襄心事重重,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會不會在分開的時候,她已經嫁人?
“你想不想去南境?”他突然問道。
沒有回應。抬眼一看,寧越靠著車廂內壁,已經睡著了。
一縷柔情慢慢漾開,楚襄伸臂將她攬在懷裡,輕輕撫著她厚密的黑發,心內是從未有過的纏綿,他俯下身,輕輕在她恬靜的睡顏上吻了一下。
軟玉溫香抱了滿懷,少年的愛戀中很快萌生出欲望。
寧越在朦朧中看見了楚襄,他一身甲胄,背後是滿天的火光,他迎著無邊的殺聲向她奔來,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不管不顧地抱起了她,放聲大笑。他仍舊是那張冷豔的臉,然而上唇有了些微微的髭須,他長成了男人。
寧越在驚疑中醒來,睜開眼睛時,正迎上楚襄細長的鳳眸,他將她抱在懷中緊緊摟著,黑黝黝的眸子一直看著她,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愛戀。
寧越吃了一驚,兩個人的身體靠得很近,他的胸膛是女人不可能有的堅實和平坦。
他,是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一更,這個假期太充實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