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越有點反應不過來, 一起睡?難道明肅想起了上一世?
她帶著幾分歡喜看向他,卻發現他根本沒看她,徑直走去帳篷最裡麵,擰起了眉:“斥候傳了消息回來, 前方似乎有些異常的騷動, 今夜所有人都要兩兩警戒,以防有變。”
兩兩警戒是不假, 但更主要的是押糧隊隻有寧越和她帶來的糧行夥計不是士兵,根本沒有對敵經驗, 況且隻有他們是陌生人, 明肅本能地覺得需要盯得緊了, 否則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們驚慌失措,弄不好會打亂軍隊的陣腳。
寧越無聲地歎氣, 並沒有想起什麼前一世,看起來是來盯梢的。她懶懶地答道:“是,小……”
“將軍”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就發現明肅銳利的目光飛快地盯住了她,於是連忙改口:“……小民知道了。”
明肅輕哼一聲,道:“算你機靈,還知道改口!”
寧越抿嘴一笑:“你多心了, 我本來要說的就是這個。”
她心想, 怕人說他像女人也就罷了,怕人說他小是幾個意思?
明肅打量著帳篷裡的陳設,雖然隻是倉促之間搭起來的, 而且隻住一晚,但這個帳篷顯然比隊伍裡其他那些帳篷都乾淨整齊,甚至地上還鋪了一層厚厚的綠氈,擺著幾個行路人常用的銀質水壺和水碗,又有幾個看起來就很舒服的靠墊,明肅心想這個販糧的商戶還挺會享受,嘴裡卻說道:“隻住一晚而已,弄得這麼精細,跟那些女子的閨房似的。”
寧越抬了眉,閨房?他在哪裡見過閨房,難道他已經成親,或者定親了?
她連忙問道:“你去過女子的閨房?”
“我家裡好幾個姐妹。”
明肅說著話,臉色突然就沉了下來,他從小生得漂亮,六七歲時家裡的長輩還開玩笑把他扮成女孩和姐妹們一起玩耍,那會兒他不懂事,被許多親戚朋友看見了女裝的模樣,現在還時不時被人拿來取笑,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涼涼地說:“我睡哪兒?”
帳篷外傳來寧盛的聲音:“不準你睡!”
寧盛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他剛剛去練習騎馬了,好容易能利索地翻身上馬,滿心興奮跑回來想跟寧越炫耀,誰知道先聽見明肅說要在這裡睡,他想起王氏說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姑姑果然不安分,竟然要跟男人睡一起!
寧盛氣鼓鼓的,溜圓的眼睛瞪著寧越,惡狠狠地說:“不準放這個小子進來睡!”
明肅的臉色更難看了,小子?自打他進了邊州軍打了第一場勝仗之後,還沒人敢這麼叫他。他一伸手,像拎小雞一樣抓住寧盛的背心把他拎起來,冷冷地說:“你管誰叫小子?”
寧盛四腳亂蹬,圓圓的臉憋得通紅:“快放我下來!”
“是男人就自己下來。”明肅繼續拎著他,神情悠閒。
寧越嗤一聲笑了。
寧盛都快哭了,他也想下來,問題是根本下不來呀!他淚汪汪地看著寧越,說道:“二叔,你就眼睜睜看著彆人欺負我?”
寧越攤手:“明明是你出言不遜挨了教訓,怎麼能叫欺負?這種事我可不管。”
寧盛哇一聲哭了:“我再不敢說了,放我下來!”
明肅輕哼一聲,一鬆手把寧盛扔開,寧盛以為自己要被摔廢了,扯著嗓子慘叫了半天,突然腦袋頂上被拍了一下,睜開眼一看,卻是寧越笑嘻嘻地對他說:“又沒摔著,你叫喚什麼?”
寧盛這才發現自己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屁股並沒有開花,也並不疼,他忙閉了嘴,羞得滿臉通紅,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帳篷中都是打地鋪,寧越睡了最靠裡的一個,寧盛睡中間,明肅靠外,油燈吹熄了,寧盛很快睡得人事不省,寧越卻沒睡著。
她和楚襄一起度過了很多個夜,沒有一次是分開睡的,什麼時候才能像從前一樣和他相依相偎?而他,什麼時候才能認出她是女人?
她想著想著,慢慢進入了夢鄉,在恍惚中看見了疆州城的亂兵,有一隊穿著深棕色衣甲的趁著夜色急急前行,突然拔刀,砍翻了一輛運糧車……
寧越低呼一聲醒來,還沒來得及起身,黑暗中就聽自己的上方傳來一個聲音:“怎麼了?”
是明肅,為將的人異常警覺,寧越呼叫時他已經清醒,迅速起身向她詢問。
寧越定定神,她才第一次見他,如果說是做夢預知,未免太過離奇,於是她道:“我仿佛聽見很遠的地方有動靜,似乎是朝著咱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