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中高高的教學樓前圍了一大群學生, 他們年輕的臉上布滿了殘忍的興奮,正對著頂樓天台一個孤獨的身影指指點點:
“跳啊,到底跳不跳?”
“快半小時了,你倒是跳呀,我還急著回去些作業呢!”
“姐們兒, 想紅想瘋了吧,你敢跳我就敬你是條漢子!”
“我賭一包辣條她不敢跳!”
……
此時是下午三點,太陽正盛的時候, 消防員很快架起雲梯開始向上爬,迎著刺目的陽光,他看清楚了那個要跳樓的人,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藍白相間的寬大校服,美麗的臉上一片平靜, 似乎對人生已經毫無留戀。
消防員又爬了兩級,看得更清楚了, 少女的馬尾辮被揪得亂糟糟的,校服上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看起來十分狼狽, 消防員心裡咯噔一下, 這情形他見過, 上個月在校園霸淩導致的跳樓事件中喪生的女生也是這個情形。
他加快了速度,老遠就向女孩兒叫道:“同學,彆怕。”
樓下, 教師們一邊驅趕看熱鬨的學生,一邊唉聲歎氣地議論:
“又是三班的寧越,唉,真不知道是她倒黴還是她班主任更倒黴。”
“現在就彆想這些了,趕緊把人弄下來再說,真出了事一個學校都得跟著倒黴。”
“之前就是她說被同學排擠吧?我就想不通了,怎麼不排擠彆人專門排擠她?至少能證明她不合群跟人無法相處吧。”
……
就在此時,頂樓的身影晃了晃,引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叫好聲,離頂樓還有兩層的消防員急壞了,這種毫無憐憫的圍觀很可能促使本來還在猶豫的少女下定決心,他連忙又叫了一聲“彆怕”,卻在此時,就見那個少女向後退了一步,打開手機錄下了樓下的叫嚷和謾罵,跟著抬頭對他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謝謝你。”
很快,少女轉身向後,穩穩地走向樓梯。
樓下噓聲一片,幾個少年脫口罵道:“艸,鬨哪樣?白耽誤一下午!”
寧越很快出現在一樓,帶著鄙夷的笑容看向那些正在暴跳的學生。
她回來了,回到了高三,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時刻。
幾個月前的校園歌手大賽上她拿了冠軍,噩夢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二十一中有個音樂社團,一向包攬校園歌手賽的前三甲,但這次,冠軍被她拿了,她不是社團成員,賽後社團邀請時她也沒有識相地加入,從此,她受到了社團成員的排擠。
這些人多數是高中部的,各個年級都有,很快,謠言開始在整個高中部傳播,說她濫交男友,墮胎,說她之所以能拿冠軍是睡了所有的男評委,說她考試作弊,還有個跟她同班的社團成員到處宣揚說她暗戀他,甚至偷了他的內褲。
事情愈演愈烈,短短一兩個月後,不但是社團成員,連根本不認識她的學生也跟著造謠辱罵。寧越向學校求援,學校約談了幾次後,那些人不再公開攔路辱罵她,他們改為在網絡上發各種帖子,P各種不堪入目的圖片說是她的,還公布她的個人信息,寫上“200包夜”之類的話。
寧越從沒有屈服,哪怕隻有自己一個,她也不肯低頭,於是在今天,辱罵升級成了毆打,事後她找了教導主任要求調監控處罰那些打她的人,教導主任卻說:“你也需要反思一下,是不是你平時太不合群了?”
這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沒想到這麼明顯的對錯學校竟然這麼處理,於是她爬上頂樓,決心用死來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在前世,她是被消防員救下來的,之後她轉學到十一中,但這些人始終沒有放過她,她在重壓之下高考失利,隻考上一所二本,她讀大學的時候那些人仍舊到處傳播她的謠言,後來她報名參加歌唱類節目海選,那些霸淩者到現場搗亂,她心煩意亂匆忙離開,不幸遭遇了車禍。
寧越看著那些大失所望的學生和無動於衷的老師,淡淡一笑。前世的她太老實,什麼事都講規矩,以至於一直處於被動,死過一次後她明白了,對待惡人和幫凶,最痛快的是以暴製暴。
她比這些人多活了幾年,她知道的遠比他們想象的多。
寧越很快被送進了心理輔導室,心理老師做完疏導後教導主任來了,皺著眉頭說道:“我已經通知了你的家長,這幾天你先回家休息,等情緒穩定了再回來。”
“老師,我要求查看今天下午高中部四樓樓道的監控,在那裡四個女生打了我,還讓我去死。”寧越站起來,神色平靜,“我不認識她們,但我記得她們長什麼樣子,我會向法院起訴。”
教導主任臉色難看起來,他推了推眼鏡,說道:“同學之間有點小矛盾很正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學校會批評她們,讓她們向你道歉,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乾嘛把事情鬨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