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哥哥”就好像解開枷鎖的鑰匙,讓楚奚有了活命的機會。
他終於不必擔心以後被江馳切片了,而他相信,自己也不可能像反派那樣作死,懸掛在他頭頂的刀刃被人溫和地取了下來,楚奚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最大的問題解決了,剩下來的還算是問題嗎?
不算。
楚奚用仿佛柳暗花明的熱情,盛情邀請了江馳和自己一起寫作業。
江馳沒有拒絕,乖乖從隔壁把自己的作業抱過來,兩個人各占書桌半壁江山,筆尖摩擦過紙張,發出細微的聲響。
寫到一半,傭人送水果進來,看見兩位小少爺破天荒地和平相處,驚訝地張了張嘴,不過很快就掩飾好臉上詫異的表情離開了。
楚奚瞧見她的神色,在她走以後,調侃道:“看來之前的楚熙對你真的很不好。”
江馳輕輕“哼”了一聲:“豈止是不好。”
他像個被惡霸欺負了的幼兒園小朋友,反抗不過,隻能可憐兮兮地挨打,卻又記仇,在家長來接的時候,立刻忍耐不住自己的委屈,開始添油加醋地告狀,把反派做的罪行放大一萬倍,著重表示自己孤零零沒人疼沒人愛真的好可憐。
也確實真的好可憐。
楚奚聽著他說話,從果盤裡拿出一瓣橘子,塞進江馳嘴裡:“甜嗎?”
“唔,”江馳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要說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牙齒咬了下去,甜蜜的汁水迸濺出來:“甜。”
楚奚:“那你多吃一點。”
“啊——”江馳瞥了一眼盈滿的果盤,用筆在試卷上敲了敲:“可是我還要寫作業。”
楚奚從他那個百轉千回的“啊”字裡,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小家夥在向自己隱晦的撒嬌。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認的弟弟當然得由自己寵著。
於是他任勞任怨地喂江馳吃水果,等磨磨蹭蹭寫完作業,果盤也變得乾乾淨淨。
“終於寫完了。”楚奚把筆一扔,伸了個懶腰就想睡覺。
江馳把混合到一起的試卷整理好,看到倒進床裡的楚奚,試探著問道:“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嗎?”
楚奚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遲鈍地回道:“嗯?可以啊。”
得到許可,江馳矜持地回房間抱了枕頭,放到另一邊。
大約是從來沒有和彆人同床的體驗,江馳看起來有點緊繃。
楚奚笑著問:“你那麼緊張乾什麼?怕我吃了你啊?”
江馳緩慢地搖頭:“不是,我隻是……感覺有一點新奇。”
他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報複楚熙,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報複,楚熙自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占用了他的身體、性格卻天差地彆的楚奚。
他之前擁有一切,溫暖的家庭、優渥的家世、貼心的朋友,可這些都隨著父母離世而分崩離析,現在的他一無所有,就像溺水的人,明明周遭空無一物,卻還是本能地想要抓緊些什麼。
楚奚就在這時出現了。
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獨自穿越而來,孑然一身,還帶著一個無法對彆人訴之於口的秘密。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他們更契合呢?沒有了,江馳想,他掉進了水裡,楚奚就是他憑借本能抓住的一塊浮木,誰也彆想搶走他。
“你能和我說說,你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嗎?”房間裡突然響起說話聲,輕輕的語調落進安靜的夜晚,像一片羽毛墜入湖泊,泛起些微漣漪,柔和又小心翼翼。
楚奚意識有點迷糊,聲音也不大清楚,含含糊糊的,卷著悠悠的睡意:“我們那個世界啊,很簡單的,隻有男女,沒有這麼多性彆,男的也不能生孩子。”
耳邊傳來細碎的摩擦聲,楚奚朦朧地想,江馳可能是歪了歪頭。
“我記得你今天說,你想談戀愛。你之前沒有女朋友嗎?”
“……”楚奚感覺尊嚴受到了挑戰,可是江馳的語氣又實在無害,像是隻毛茸茸撒嬌的小貓咪,讓他生不出什麼氣來:“沒有。”
江馳:“我也沒有哎。”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可是你用這麼高興的語氣說出來是為什麼?難道單身很自豪嗎?
楚奚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和江馳關係改善的緣故,他已經不能再簡單視江馳為主角了,還摻雜了個人的情緒,也因此,他沒太舍得打擊江馳脆弱的心靈。
不過也沒什麼好打擊的,反正人家以後會有個漂亮老婆,相比之下,還是他更可憐。
江馳後來又提了幾個問題,楚奚一開始還能撐著精神回答,後麵越來越困,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還說了什麼。
等到他徹底沒了聲音,江馳翻過身,看著楚奚睡著的臉,小聲說了一句:“晚安,哥哥。”
這一晚,兩個人睡得很熟,還是傭人來敲門才把他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