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容長老心中驚駭,覺得這名以“和稀泥”著稱的閣主,陡然變得陌生了起來。
他到底隱忍了多久?
“走吧。”左梁詩轉身,一如既往地笑笑,“諸位閣老們也該登城守海了。我這個閣主也該身先士卒。”
…………………………
“閣會結束了。”
半路,婁江忽然抬頭朝山海大殿的方向看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
“編鐘響了。山海大殿的編鐘隻在召開閣會和結束閣會的時候敲響……”婁江說著,頓了一下,“閣會結束,少閣主應該回來了……你們有人給他留消息嗎?”
眾人麵麵相覷。
“呃……”
陸淨撓了撓頭,就連向來萬事細心的婁媽子都忘了留消息……陸淨仿佛已經看到左胖子大老遠就扯著嗓門嘚瑟,喜氣洋洋衝進無射軒,結果被黑燈瞎火人去樓空糊了一臉的懵逼模樣。
“我先去接少閣主吧。”婁江無奈歎氣,“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參加閣會情況什麼樣,總感覺他會和閣老們吵起來。”
陸淨和不渡和尚對視了一眼,心說,婁兄啊婁兄,你這宛若操心自家孩子第一次考試考好考砸,有沒有闖禍的情況一點都不像左胖他哥……分明就是個老媽子啊!
婁媽子不知道這兩位二世祖的腹誹,剛要轉身,掛在腰間用來傳遞消息的“聆神”飄出張疊好的紙來。
婁江展信一看。
“是閣主的消息,說少閣主在閣會上的言談可圈可點……看來是表現很好,”他神色剛放鬆了一些,就看到後邊的字,“閣主還說,少閣主這幾天要靜心、修煉?讓我轉告諸位,恕少閣主暫時無法奉陪。”
“哈?左胖子?靜心修煉?”
陸淨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原來“修煉”這個詞,還能跟左月生這家夥掛鉤?
要知道陸淨由於十位兄長的陰影,偶爾還會象征性地運轉下靈氣。而左月生自枎城不打不相識到現在,就沒打坐過哪怕一次。婁江叨叨時,他總以“身寬體胖,難以盤膝,欲要修行,必先減肥,且等本少閣出去跑兩圈再來”為由,溜得沒人影……
“他真不是捅婁子後,被他爹勒令麵壁思過嗎?”陸淨誠摯地問。
婁江:……
忽然就有點擔心。
仇薄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山海大殿的方向。
“回頭我找陶長老問問吧。”婁江將信疊起來,“既然少閣主待在閣主那裡,就沒事了。我們先去剛剛響笛的地方看看。”
“不是先去紅闌街嗎?”陸淨一邊跟著他迅速掠過街道,一邊問,“會有其他人趕過去幫忙吧?”
比起經常遇到的同門求援,怎麼看都是父母被害真相的線索更重要吧?
“應龍司那邊的師弟師妹,實力都不差,一般情況下,除非遇到很棘手的臟物,不會吹響笛。而現在玄武剛剛龜息,晦雨剛下不久,就出現應龍司弟子無法應對鬼祟,格外反常。我擔心和靜海出現青蝠有關,還是要先去看看。而且……我父母已經死了那麼久,比起一條真假善惡未知的線索,我更不希望有同門遇險身亡。”
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才最重要。
“婁媽子你真是個好師兄。”陸淨沉默片刻,說。
“都說了!不準再那麼喊我。”婁江黑著臉,“快走。”
可你真的很像老媽子啊……
陸淨在心裡嘀咕。
“等等。”
仇薄燈忽然一伸手,攔下了眾人。
“怎麼?”陸淨問。
“血腥。”
仇薄燈言簡意賅。
婁江一驚。
他們說話時並沒有停下腳步,行進速度很快,但響笛傳來的地方在北城五象街的方向,距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就算那邊真的出事了,血腥也不至於傳這麼遠……婁江環顧四周,忽然臉色一變。
應龍司的弟子巡城時有明確的分工,五人一組,負責一個街區。五人中有一個人待在街區最高的相風門闕上,以風燈為號,充作守護和指引。
此時此刻,婁江並沒有看到相風門闕上的燈光。
他們停下腳步,恰好處於街道的十字路口。大雨中,相接的四條街道忽然變得又長又幽暗,不渡和尚斜跨一步,正麵向東。半算子後退一步,正麵向南,婁江轉身,正麵向西,仇薄燈提劍,正麵向北。陸淨待在四人中間。
仇薄燈閉上眼。
雨水敲擊在不同的瓦片,發出不同的聲音,風聲攜裹雨聲拉過長長的街道,風聲裡還有另外的,極細微的聲音。
嘀嗒、嘀嗒。
緩慢粘滯。
“來了。”
仇薄燈睜開眼。
他話音剛落,尖銳刺耳的響笛聲爆起,四麵八方,此起彼伏,整座燭南城的所有應龍司弟子同時遇險,同時求援!